弹劾奏疏,不少都在下中、下下之列,与韩阁老商议,皆在贬黜之列,另,左副都御史彭晔今日上疏自请巡抚南河,圣上允纳。”
说到最后,语气倒有几分玩味。
御史之职责,一个是巡桉地方,一个是风闻奏事,拾遗补缺,而奏疏皆有备桉,再结合往日风评,对都察院御史就能进行一个初评。
都察院御史一百多人,这次几乎让许庐直接清洗了三分之一,待堂审一过,即行黜落,这次波及范围之大,前所未有。
贾珩轻轻摇了摇头,文道:“先前,赵阁老言南河总督高斌,请求拨银营造河堰,杨阁老扬言要着御史巡河,看来应在此处了?”
施杰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笑道:“子玉先前与其有几次争执,彼如今再不做些实绩来,只怕难以在都察院立足。”
左副都御史彭晔,原也是齐党中人,先前帮着杨国昌站脚助威,数次弹劾贾珩。
贾珩正色道:“我与其所争,系出公心,如今他巡查南河,望能善察其弊,以防夏秋两汛,天灾酿成人祸。”
两个人简单聊会儿,而后崇平帝着内监提着食盒,赐膳予一众军机处僚员食用。
贾珩继续翻阅着各地都司、巡抚以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军务奏疏,拟出意见,钤押题具。
总体而言,崇平十五年的大汉朝廷——西北风平浪静、云南偶有战事、贵州土司不稳、湖北河南交界寇盗丛生、山东教匪串联作乱、福建时有海寇登海劫掠……当然,这些目前而言都是疥癣之疾,整体而言动摇不了大汉的统治根基。
单以军务而言,唯有九边,或者说没有辽东之后的大汉北疆,从天津卫、蓟镇、宣府、大同、平安州、延绥、宁夏、固原……近百万兵卒,既是财政黑洞,又是防守漏洞。
贾珩将所拟意见归拢好,然后由内监递送给崇平帝批阅,就这般,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正要起身离了值房。
崇平帝打发了大明宫内相前来召见,言在坤宁宫设了宴,相邀贾珩前往赴宴。
出了武英殿,宫苑中廊檐下已经点起烛火,就可见着一队队宫女、内监提着八角宫灯,行走其间,时而远处传来侍卫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甲胃的相碰声。
贾珩整了整心神,转头问着戴权道:“公公,贾赦父子,什么时候启程?”
“日期定了,就在后天,贾赦、贾琏等一干钦犯,流放贵州。”戴权一边在前引路,一边轻笑说道。
贾珩又道:“明日,我想携人去送送,公公觉得还方便罢。”
“自是方便,亲卷相送,这是人之常情,内缉事厂也没有阻拦的道理。”戴权轻笑说着,然而走着,顿住步子,看向前方巍峨奢丽的宫殿,道:“坤宁宫到了。”
贾珩随着大明宫内相戴权进入其间,倒也不是第一次进入这座宝殿,当时魏王过生儿就来过一次。
“臣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贾珩进入殿中,置身在澄莹如水的地板上,趋行几步,近得崇平帝以及皇后跟前儿,朝着帝后二人郑重行礼。
“子玉来了,平身,坐。”崇平帝这会儿坐在一方条几后,身旁坐着仪态万千、一袭丹红衣裙,金钗步摇的宋皇后,下首处一方小几后,竟坐着一身青裙,梳着飞仙髻的咸宁公主陈止。
自那日崇平帝存了招贾珩为女婿的心思,再看眼前少年,就与往日观感略有不同,尤其在见到先前内监所递“票拟”奏疏时,更是见猎心喜。
一旁宋皇后峨髻如云,方桃譬李,如牡丹花芯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借着烛火而观,容颜娇媚一如春花秋月,两弯柳叶眉下,凤眸清亮湛然,神蕴暗藏多少,尤其是眼睫天然弯弯而长,愈显得眉眼庄丽、静美。
这会儿,打量着对面气度沉凝,如芝兰玉树的蟒服少年,暗暗点头。
而另外的咸宁公主陈止,容仪窈窕,神色清冷,细眉之下,莹莹清眸,远远看向贾珩,与其四目相对之间,点了点头。
宋皇后嫣然一笑,笑不露齿,声音婉转动听,还有几分酥酥糯糯:“陛下知道你这时候没有用饭,特意让你过来。”
贾珩面色微顿,拱手道:“微臣多谢圣上和娘娘厚爱。”
“好了,无需多礼,坐下罢。”崇平帝往日冷硬的脸色,大为少见的温煦之色代替,道:“一同用膳。”
贾珩再次谢恩,而后在长形木几后落座,因是分餐制,自也不凑在一起,此刻,蟒袍少年神情郑重,正襟危坐,温煦目光看向天子,甚至略带几分“孺慕”,“敬仰”。
崇平帝打量着少年,自是捕捉到那藏在沉静目光中的一丝神色,点了点头,勉励道:“今日卿所拟军务处置意见,条理明晰,虑事周详,细细观之,竟无一处疏漏,是谓颇合朕意。”
“为君父分忧,此为臣之本分,况军机处之设,原为圣上经画军国,参谋枢要之意,臣等虽才薄智窘,但无不竭尽智谋,以为圣上参酌。”贾珩忙拱手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