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灯笼高悬。
已近戌正时分,天空仍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庭院中的柳树,已然吐出了一些新芽,翠绿惹目。
宁府外书房中,烛火明亮,人影憧憧。
贾珩一身居家圆领锦袍,坐在书案之后,垂眸阅览着五城兵马司递交的卷宗。
其上所载,乃是前日都察院山西道御史,携家仆拦阻河南道掌道御史汤炳文一案,现山西道御史已羁押至五城兵马司衙门。
贾珩放下卷宗,抬眸看向不远处正襟危坐的曲朗。
曲朗面色恭谨,低声道:“大人,刚刚得到线报,忠顺王府长史官,这几日在城外调查神威将军走私一案,已搜集不少线索,而忠顺王爷明日常朝,有意弹劾神威将军,都督还当提前防备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吩咐道:“你等会儿将神威将军走私卷宗,以及晋商涉案其中的线索连同证据汇总一份,让人递送过来。”
他此举当然不是为了在朝堂上替贾赦辩解,而是向崇平帝表明,他接掌锦衣以来,对贾赦之案已着手调查,并掌控了一些证据。
之所以引而不发,并非是为了包庇族人,而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调查晋商在向胡虏走私一案的线索。
对比着忠顺王为一己之仇,格局自要高上一层,而且要将走私案子的主导权,交由刑部或者大理寺主审,起码不能落在忠顺王手里,否则任由其逞凶、构陷,就难以收场。
至于曝出皇陵贪腐一案,一来关键证据还未拿到,二来先让忠顺王除掉贾赦。
曲朗闻言,心头虽有些诧异,但也不好细问,只得点头应是。
贾珩又端起茶盅,抬眸问道:“工部和内务府那边儿,可有进展?”
曲朗面色一整,沉声道:“我们又调查了潘、卢二侍郎,对二人家资、产业以及与商贾交际事宜,皆有了一些了解。”
说着,从随身牛皮公文袋中取出笺纸,起身,递将过去。
贾珩接过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笺纸,就着灯火细细观瞧,过了一会儿,沉声道:“将其家资、产业登记造册,将来追赃补空,这都用得着。”
曲朗点头应是。
贾珩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让曲朗回去,及至稍晚一些,贾珩将收到贾赦一案的相关卷宗锁好,这才返回内厅。
却说贾赦这边儿,黑油漆门院落里,贾赦正在用着晚饭,侍妾娇云、翠云则在左右侍奉着。
“孙家来人,说尽快敲定了婚事,迎春那丫头如何又起了反复?”贾赦放下筷子,神色不善地问着正在不远处坐着的邢夫人。
原来孙绍祖这几天拆借了不少银子,又向晋商商会抵押了在京中的一处营生,方凑齐了两万两银子,今日上午就托贾琏过来问着贾赦,准备商量个好日子,将婚书定将下来。
邢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爷,老太太刚刚还和我说,二丫头还小,婚事倒先不用急,毕竟大丫头的事儿还没定着,倒不好越过她了去。”
“学大丫头?现在年纪老大不小,可耽搁了不少。”贾赦冷笑一声,道:“我自家女儿,还做不主了?”
随着贾政彻底赋闲在家,荣国府只贾赦一人身具爵位,心头未尝没有一丝自得,这是人之常情。
邢夫人面色为难,低声道:“可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很坚决,我也不好再纠缠不清了。”
贾母许是察觉到了贾赦的某些心态变化,落实在迎春的婚事上,俨然成了母子之间“斗法”的焦点。
其实,纵然没有这一节,出身小门小户的邢夫人,面对向来强势的贾母,只要贾母露出不许的意图来,自也不敢攀缠个没完没了。
贾赦压了压心头怒气,目光冷闪,说道:“这孙家,我可是给二丫头挑了个好的,你去唤着凤丫头,让她劝劝老太太,人家催得急,原是年轻俊彦,一旦错过了去,就定了旁家,再想遇着好的,就不容易了。”
这一次他定不能退步,自家女儿都没有主导权,他这个父亲做得也太过窝囊了,更不用说来日如何拿回荣国府?
邢夫人低声道:“那我等会儿去凤丫头院里和她说说。”
贾赦点了点头,道:“先让她帮着劝劝,明儿晌午,那孙家来人,我再去荣庆堂说说。”
孙绍祖既筹集了银子,就希望今早和贾家议定婚书,就准备明日上门。
“那我这就去她院里问问。”邢夫人低声应了下,转头带着几个婆子、丫鬟前往凤姐院落。
却说凤姐院落,虽近戌时,但屋内灯火还亮着,凤姐一边看着账本,一边和平儿、丰儿说话。
“奶奶,园子两边儿仆役群房也拆除着了,现在平整着土地,管着工头的来旺打发人问奶奶的意思,山石移就,是不是先进行着,省得其他院墙都垒好,反而山石不好挪动。”平儿放下手中的账簿,抬起精致如画的眉眼,柔声问道。
自荣国府赖大、吴新登、单大良轰然倒台后,荣国府里里外外,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