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很有趣,而且很是实在。
为君者就希望臣子们对自己老老实实的,有什么想法都坦露出来,可大伙儿都不是傻子,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手段用的挺滑溜的。
“你当年在府州时就颇为出色,后来在枢密院也多次立功,朕记着你了。”
臣子最喜欢的是哪种状态?
简在帝心!
赵曙说记住你了,那就赶紧回家烧香吧,这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陈昂激动的道:“陛下厚恩,臣……臣一定卖命做事,不敢懈怠。”
这话有些粗俗,可赵曙却宽容的道:“你先是在府州,那里经常有西夏人来袭扰,还经历过大战。后来去了南方,一路清理市舶司,那些贪官哪里是好拿的,不粗俗些你也拿不到他们的把柄,朕知道你辛苦了。”
陈昂是真感动了,说道:“臣原先有些迂腐,是沈待诏在府州时的果断给了臣一次教训,此后臣就反省了自己,觉着自己做官做麻木了,后来就被调回了京城,那时臣被闲置了,陛下您不知道,那时候臣一家子被房东赶了出来,若非是沈待诏,臣估摸着就得全家在街上露宿了。”
“这般苦楚吗?”
赵曙叹道:“那些小人,该死!”
边上有人记住了这话,回头会告诉张八年去查。
陈昂含泪道:“后来臣进了枢密院,幸而待诏教诲,这才知道如何与那些外藩使者沟通,几次三番……臣知道说这些犯忌讳,可若无待诏,就没有臣的今天,所以臣就情难自禁……”
你是皇帝的官,不是沈安的官,这一点要区分清楚,不清楚就是犯忌讳。
赵曙说道:“你坦荡,朕知道了。”
哪个重臣的手下没有一群心腹官员?只是平常装模作样罢了。
沈安的手下满打满算就是小猫两三只,别说是赵曙,连韩琦都看不上眼。
赵曙叹道:“沈安做事虽然有时候急切了些,不过却重情义,有本事也不敝帚自珍,做事也坦坦荡荡的,那些官员若是像他一般,朕这里要省许多事。”
韩琦赞道:“是啊!臣的胃病都是他治好的,那时臣和他有些龃龉,他却不计前嫌,可见是个宽宏大量的。”
赵曙满意的道:“看来韩卿和朕所见略同啊!”
韩琦笑道:“臣只是有所感罢了,实话实说。”
赵曙看着王雱,说道:“此行你也辛苦,只是你却不肯去科举,这是为何?”
王雱说道:“陛下,小人……”
“你自称臣吧。”
赵曙的话就是圣旨,回头王雱最少得有个虚衔挂着。
王雱谢恩之后说道:“臣不考科举,乃是觉着科举就是文章诗词,于臣而言易如反掌,无趣!”
赵曙的眼皮子抽搐着,有些想打人。
韩琦微微一笑,曾公亮有些难过……
遇到聪明人大家都会觉得很尴尬,因为这会映衬的自己的智商低下。
王雱说道:“臣此次在南方,在三家市舶司查账,用了算术,一人查账能当十人,这便是杂学的好处。此次还发现有大食商人偷偷携带书籍,臣查验,乃是杂学的课本……”
他抬头认真的道:“臣询问了此人,他供认乃是花费一百贯从太学的学生手中拿到的抄本……臣想问一句,外藩人愿意花一百贯去买杂学的抄本,为何在大宋会一文不值?为何会被排挤?”
“抄本?”
赵曙的心中一紧,说道:“让张八年来!让沈安来!”
张八年稍后来了,赵曙问道:“杂学的课本可有人盯着?”
张八年摇头道:“太学那边皇城司没有安排人手。”
赵曙恼怒的道:“课本被人抄走了!”
张八年皱眉道:“陛下,那些课本……不是什么机密事啊!难道是杂学?”
他看看宰辅们,见曾公亮很是尴尬,心中就有数了。
赵曙恼火的道:“那些大食商人果然狼子野心,当初沈安说要收拢了海外贸易,免得让大食人坐大,如今看来果然,韩卿,你怎么看?”
韩琦说道:“陛下,杂学究竟有什么吸引了那些大食人?若是有用,那就该控制起来,比如说严惩……”
他问王雱:“可知道是谁提供了课本吗?”
王雱点头,“一个叫做洪辟的太学学生。”
韩琦回身道:“陛下,拿人吧,要当众宣布罪名,严惩,以为后来者戒!”
赵曙点点头,然后又问曾公亮,“曾卿怎么看?”
曾公亮躬身道:“臣惭愧……”
他是杂学扩张的反对者,现在却被现实抽了一顿,脸上火辣辣的痛。
王雱冷冷的道:“自己的好东西不珍惜,最终只会便宜了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