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门口负责接待宾客的奴才们,都不敢贸然上前问询。
贾蓉和贾芸等人,出来看了一眼,然后贾芸飞快的朝内去通禀贾琏,而贾蓉,则领着贾蔷、贾芹等几个族内子弟,候在门口看情况。
须臾,两个小太监将脚凳摆好,然后朝着马车内禀报了一声,贾蓉等人就见华重的门帘打开,从里面躬着身子,钻出一个身披大红袍,一看便威仪不凡的大太监。
那太监搭着小太监的手臂,缓缓走下来,丝毫没有将面前的贾蓉等人放在眼里,他只打量着东跨院的黑油大门,目光穿过幽深的庭院,直往里头看去,良久后才幽幽道:
“多少年没到这里来了,没想到堂堂敕造国公府,竟将东角门改作了一道正门,啧啧啧……”
声音尖细,语气似感慨又似嘲讽。
贾蓉等人不敢应声。
出了宫的太监,那可都是天子使者。更何况,眼前这个随行能够带着这么多禁卫军的太监,明显地位不凡,在没摸清楚对方的身份和来意之前,贸然开口万一得罪了,岂不为家族招灾引祸?
大太监终于低下高昂的头颅,眼神扫了一下面前的诸人,问道:“你们谁是贾琏?”
贾蓉忙弯腰道:“回禀上差,叔叔在里面陪客,已经叫人去请了,马上就出来……
不知上差驾到有何贵干?”
大太监年纪看起来五六十岁,显得有些老态,他扯着不甚好看的笑脸,说道:“我来你们这里,自然是拜祭亡灵的,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贾蓉心里松了口气,面上更显谦卑的笑道:“如此,恭请上差入内……”
“不忙不忙。”
大太监摇摇头,便不理会尴尬的贾蓉几个,门口站了。
一会儿贾琏出来,看见这个陌生的老太监,心里疑惑,面上不显,上前拱手道:“在下贾琏,敢问公公名号?”
大太监早在贾琏出现的时候,便将贾琏打量了一遍。
见其果然如传言中那般,身量颀长,面容俊逸。哪怕此时此刻一身白衣孝服,头上围着孝巾,行走之间,仍旧巍然生风,令人自惭形秽。
老太监便不由自主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不过他还是很快便笑道:“原来是贾指挥使,失敬失敬。我乃重华宫的执事内监,鄙姓王。”
一听见“重华宫”三个字,饶是贾琏也不由得暗暗一惊,更别说他身后的贾蓉等人了。
这重华宫,可是太上皇退位之后所居的静养之所。
太上皇退位之前,曾耗费重资,在禁宫东侧划出一片长方形的地盘,然后仿造紫禁城前朝的布局,建造出来一个小型的“紫禁城”。
这重华宫,便是这座城中城中轴线上的正后殿,类比皇宫里大明宫的存在。
也就是说,重华宫在外面,便只代表了一个人,那就是太上皇。
因此,知道这个太监乃是重华宫的人,贾琏也不得不打起谨慎之心,再次拱手道:“原来是王公公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敬了。敢问公公,此来有何指教?”
大太监王福见贾琏陡然谦虚下来的姿态,心里很是得意。
这就是他敢傲慢的资本,身为为太上皇跑腿的亲信太监之一,不论走到哪里,无论王公还是百官,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因为,他的身后是太上皇!
“指教谈不上,只是听闻贵府老爷仙逝,特来吊唁一番,以表敬慕之情。”
王福笑着说,似乎不想在这一点上多言,随即连大尾巴狼的模样也不装了,摆正身姿,补充道:“贾大人,请领路吧。”
贾琏见状也不好多问,随即侧身相请入内。
贾蓉等老太监走到前面去了,才悄悄拉了一下贾琏的袖子,“二叔,他……”
贾蓉目光指了指老太监大摇大摆的背影,意有所指。
贾琏明白他的意思。让一个太监进门祭拜先人,会显得不伦不类,除非这太监是奉皇帝或者是皇后等人的旨意。
但是世间能让皇帝派人亲自祭拜的人,能有几个?
所以,京中太监虽多,甚至很多大太监都在皇城、京城内有私邸,但是他们一般不进行社交的。
更不会去参加红白喜事,因为,他们肢体残缺,在这样的正事上头,很容易令人嫌恶。
因此若是那些自诩清流的官员,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太监进门祭拜他家长辈的。
贾蓉也有此担心,觉得传出去对家里名声不好。
贾琏却摇摇头。
本来他心里也未将贾赦当做什么东西,自然不会在意这个,来者是客,管他太监还是尼姑。
二则,贾琏还真不信,一个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敢没有得到任何一个贵人的指示,亲自跑到一座国公府来显摆威仪。
不说,或许有不说的原因,且看看后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