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新
“陛下口谕,召两位殿下立刻入宫奏对。”
传旨的两根太监面无表情。如果太子此刻能够仔细的看一看他们的脸颊和下颚,也许还会看见刚刚割断胡须留下的浅浅血痕。
但是太子没有在意,或者说,历史没有给他这个善意的提醒。
“元吉,走,我们这就去玄武门。”
急于辩白的太子起身就要手下备马,而李元吉突然想起什么,拦住道:“大哥,深夜入宫,为防不测,还是叫冯立带些人马随行护卫吧。”
按照规矩,太子出行,即便是入宫,也是要有卫兵随行的。此时就算李元吉不说,也一定会有人马随行护送。
可是李元吉偏偏就要提。
太子急道:“我们是入宫奏对!是去向父皇解释。父皇本就怀疑我们,此时带兵入宫,父皇会怎么看?两个逆子带兵逼宫吗!谁也不带,就只有你我!我倒要看看,这深宫内苑,谁敢刺杀我这个太子和你这个亲王!”
对,这就是李元吉要的答复。
他知道,太子永远记得当年杨文干谋反时的经过。那一次,他就是孤身入宫奏对,才博得了李渊的信任。此刻李元吉故意提起护卫,就是逼着太子明示,不带护卫入宫。
长林军可以说是大唐装备最为精良的部队,只要没有他们护卫,孤身一人的太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大哥放心,此番就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臣弟也一路追随!随从不带了,只由臣弟带着一张弓,几支箭,亲自为兄长护驾!”
他虚伪的向李建成表着忠心,极力压制着嘴角那抹得意的微笑。
月色下,两匹快马从东宫正门急蹄而出,在太极宫急速驰骋,奔向那高耸漆黑的宫门。
卯时正,太液池。
李渊被长孙无忌安排道湖心的龙舟上。长孙无忌素知老皇帝不会水,这里是绝佳的囚牢。
老皇帝的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锦被,可是心里已经冷到了极点。
这一夜,他失去了作为父亲的威望,失去了自己一手缔造的帝国,失去了开国之君的一世英名。
堂堂天子,九五之尊,竟然被亲生儿子算计到这般田地。被天策军的十几个小卒像关押囚犯般困在一叶扁舟上不说,竟然连象征天子威仪的龙袍都不曾穿上。可怜的老皇帝,此刻擦发现自己仍穿着昨夜睡袍,而上面混杂的血迹,已经硬的如同厚茧一般。
此时此刻,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不停重复着几个熟悉的人名:
沙丘之变中的活活被儿子饿死的赵武灵王,尸体长了蛆虫都无人收敛的齐桓公,听到戾太子反叛的汉武帝刘彻,侯景之乱中的被虐待致死的梁武帝萧衍……
想着这些人,他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末路。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的远房哥哥隋炀帝杨广,那个死于乱臣贼子之手的暴君,死前好歹还能衣冠齐整,不失天子风度,自己开创了这崭新帝国,难道竟然比不得他?
…
夜风吹过湖面,扬起轻纱窗帘。
李渊的眼神扫过窗外,随即愤怒的将纱帘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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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舟外,长孙无忌端坐在与龙舟并排的小舟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这个天下最为尊贵的囚犯。老皇帝不想见这个叛臣,他甚至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给次子找了这么一个卑劣的外戚。
凄凉归凄凉,这份久违的孤独带给老皇帝冷静的机会。在悲哀晚景之余,李渊想起自己这一生的峥嵘岁月,想起这一生的经过,突然唤起了生机。
他坐起身,仔细打量了龙舟上看押自己的天策军将士,问道:
“秦王叛逆,可他终究是皇子。你们跟着他犯下这谋逆大罪,不怕死么?”
船外的几个士兵,没有一个回应他,甚至连太液池的湖面,都没有出现一丝涟漪。
李渊知道,对方绝不是没听清,继续说道:“朕知道,你们都是跟着二郎拼杀过来的,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朕也知道,你们有妻小,有家室,有的甚至还有父母健在。谋反,可是族诛的大罪,你们就是自己不怕死,难道不为家中父母妻小考虑吗?”
龙舟上,仍是死一样的寂静。
李渊不禁皱眉。从武德元年至今,他与臣下如此推心置腹的说话,没有一个不是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怎么这几个泥腿子如此顽固?难道自己二儿子给他们下了蛊不成?他不放弃,接着说道:
“朕是天子,内有百官拥护,外有精兵强将,世民不过是逞一时之勇,你们跟着他一路走下去,能有什么好下场?但是朕素来宽宏大量,虽然你们已经铸成大错,但是此时放下屠刀,弃暗投明,护驾勤王,帮朕出宫召集勤王义军,朕可以答应你们,不仅不会罪责你们和你们家小,还会嘉奖你们的补天之功!朕的话放在这里,只要你们此刻驾船护朕出险,参与者皆为三品公卿!杀敌者,封国公!”
见对方仍不理会,李渊有些恼羞成怒的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