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的悄无声息。
转眼便是中平五年。
天下人各有各要忙的事,程远志则在未雨绸缪。
正月初三(188年),蔡琰再一次见到了前来拜访父亲的卫仲道。
跟他数月前离去时不同,此时的卫仲道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穿着厚厚的皮毛,走路打晃,若非身侧还有书童勉力搀扶,他走一步都困难。
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风中残烛,似乎见风就灭。
假如只看面容不看穿着的话,没有人会认为这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蔡琰张开小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卫仲道巍巍颤颤对蔡邕行过礼,待了片刻,就在书童的搀扶下,告辞离开。
蔡邕立在中堂门口,老眼朦胧的望着弟子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可惜了啊。
蔡琰忽然很庆幸对方放弃了她。
她觉得,还是隔壁的“坏师兄”更优秀一些,身体棒棒的,能带给她无尽的乐趣和安全感。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点坏,总吃她豆腐。
送走卫仲道后,蔡琰穿过小门来到隔壁府邸。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师兄了。
现在,袁家所有仆从都默认了蔡琰是半个女主人,整个府邸,她想去哪都不会有人阻拦,除此之外,还可以随时随地指使他们。
至于为什么是半个女主而不是一整个,那是因为两人还没成亲。
不过这必定是早晚的事。
蔡琰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很坦然的就来了,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坦然。
在被单独隔开的后院中,程远志从一个门窗禁闭的小黑屋里钻出来,衣衫不整,浑身带着泥土的芬芳。
见蔡琰就立在跟前,瞪大了充满少女风情的眼睛,疑惑看着他。
程远志就一把攥住她的小手,拖进了小黑屋……
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蔡琰尖叫一声,紧紧擓住程远志的臂膀,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倒不是害怕师兄会趁黑对她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两人的关系已经得到父亲蔡邕的肯定,既然早晚都会成为夫妻,蔡琰自然不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非但不害怕,还隐隐有一丝矜持的期待。
她尖叫是因为怕黑。
得益于程远志平日里有事没事就整蛊她,她的胆子已经比刚回洛阳那会大了许多,寻常的状况已经吓不到她了。
只不过怕黑这个弱点,一直都不曾改善。
黑暗中,辩不清东西南北,蔡琰整个人都挂缩在温暖壮硕的怀抱里,像一个布袋熊,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行走着。
良久。
当耳畔再次刮过新鲜且寒冷的空气时,已是小半个时辰后。
蔡琰小心翼翼睁开眼,发现身处北邙山上,一处凉亭之内。
冷风呼啸着,天地间苍茫一片。
四下里残雪皑皑,上了冻的黄河犹如一条黄色的巨龙,安静徜徉在山脚下,没发出任何声响,再无春夏秋时的汹涌闹腾。
于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抱着她的师兄身上,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脑袋从他怀里仰起,轻声细语问:
“师兄,我们不是在后院么,怎么到了这里?”
“这里好冷呀。”
“不要在这里好不好……”
十五岁蔡琰能说出这样的话,令程远志大吃一惊。
她似乎有点过于早熟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估计这是自己经常撩她造成的结果。
程远志放下蔡琰,将自己的狐皮大氅给她披上,揽住她来到凉亭后面,隐藏在木屋中的一处洞口旁。
“地道?”蔡琰惊讶的问。
“嗯。”
“通往东城府邸?”
“是。”
“有一里多地呀。”
“并不算远。”
“师兄,你什么时候挖的?”
“半年前。”
蔡琰抽了抽鼻翼,弯着腰,努力的望地道里看了眼,黑洞洞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像一个吃人的怪兽张开了嘴巴。
她不敢想象,自己刚才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她连忙缩回身子,依偎着师兄,方才感觉到一丝丝安全。
这时,速该带着草帽、背着弓箭、握着钢叉,手里提着一只野鸡,腰间别着黑刀,从木屋后面转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程远志很欣慰,因为在地道挖通前,他就让速该守在这里,除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木屋。
靠近者杀!
看情形,速该执行的不错。
蔡琰仍然很疑惑,她还是不知道师兄为何要修建这条地道。
程远志没有再解释。
这个时代的人眼光都有局限性,看不到未来的趋势。
而他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