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约摸三十岁年纪,谈吐不俗,对时政时事都有独特见解,程远志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关键处,偶尔插一两句嘴,也颇有画龙点睛之妙。
倒也令杨俊刮目相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俊停下筷子,叹了口气。摆出一副“你快问我为何叹气”的神态。
程远志假装没看到,自顾自吃着菜。
他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没有眼色,还喜欢拆台的人……
杨俊等了会,不见“袁射”来问,便开口道:
“我这家茶楼格调高雅,酒菜美味,可平时生意却格外冷清,门可罗雀,唯有外地客商行人路过时,方才有些起色,袁兄弟可知其中原委?”
当然知道...程远志停下筷子,斟酌着言语道:“世道不宁,百姓贫瘠……”
杨俊大手一挥:“哎,袁兄弟此言差矣,我这茶楼,普通百姓们哪里吃的起?这茶楼本就是为名士显贵们开的!”
“河内呲邻京师,资产富饶,名士众多,可他们宁愿过河去往洛阳或汝南,听太学名士和许邵的高论,也不愿在此地逗留,这是何故?”
程远志微微一笑,面带自信说道:“在下不知。”
言下之意,这事我知道,也有办法解决,但不会轻易告诉你。
杨俊瞬间便领悟到了这一点,当即爽朗一笑,劝酒劝菜,愈发热情起来。
半个时辰后。
眼看酒菜将尽,对方仍是不肯透露半个字,杨俊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从桌面上缓缓推了过去:
“袁兄弟,还请直言相告。”
程远志伸出手指,点了点银锭,沉吟道:“杨兄是求财?还是求名?”
“两者兼而有之。”
“如此,颇有为难,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俊愿听高论。”
程远志呵呵一笑:“我有一策,可令阁下名声大噪,财源滚滚,是以……”
“是以什么?”杨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激动又焦急,仿佛百爪挠心。
这感觉,就像听书听到爽处,对方啪的拍了下木板,来了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让人急的想掀桌子。
“是以,得加钱。”程远志忍住笑,开出价码。
顺手牵羊的事,不干白不干,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
更何况,此事对自己也有莫大好处。
“嘿呀,区区钱财都是小事,你倒是快说呀!”
看得出杨俊是真急了,程远志不再卖关子,将所思计划娓娓道来。
……
下午,茶楼里仍是门可罗雀,门口忽然贴出了一幅巨型字帖横幅,上写“热烈欢迎大汉名士、四世三公、袁家子弟、云梦居士、袁程手光临本楼。”
这条横幅迅速引起了当地百姓的骚动和名士们的瞩目。
不管认不认识袁射,光看这一长溜的名号,就觉得此人必然不凡。
不过这口气太过狂妄。
得知消息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其中名士们的看法出奇的一致:我等久不露面,现在竟然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自称名士,自称云梦居士?
袁家子弟也不行!袁家子弟里酒囊饭袋还少吗?
横幅贴出去没多久,茶楼里已是人满为患,坐都坐不下了。
来一睹风采者有之,来砸场子者有之,来看热闹的亦有之。
大家都想瞧一瞧这位云梦居士的风采。
如果顺便能将他踩进泥巴地里,狠狠羞辱一番,那便更好了。
大家都是文人嘛,文人好斗,文人相轻……
杨俊遂应众人之邀,命人在店门口搭建高台,摆出论道的架势。
稍后,杨俊登上高台,扬声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云梦居士光临本店,让我们一起来目睹他的风采,大家鼓掌!”
说罢,他率先拍起了手,巴掌都拍红了。
然而四下里,密密麻麻的百姓却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杨俊尴尬的咳嗽了声,退了下来。
这时,所有的目光一齐投向高台。
上面忽然出现了三个人,一位白衣文士及两个书童。
其中一个书童极其清秀好看,身姿摇曳;另一个书童则身高九尺,虎背豹眼。
两个书童反差巨大的形象顿时对大家造成强烈不适。
白衣公子放下瑶琴,风度翩翩的拱了一圈手,自顾自坐下,轻轻弹起了琴。
原来这就是云梦居士,一个弹琴的!
荒缪,离谱,胡闹,儿戏!
众人恍然的同时,脑海中齐齐涌出这几个词语。
正要拂袖而去,忽听袅袅琴声如细语倾诉,又如春雨润酥,从高台落下来,入耳入心亦入魂。
瞬间令众人暴躁的心态平静下来,就连夹杂在其中,准备砸场子的名士们,也都侧耳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