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诸公围绕着‘申国公薨于翠云楼’一案又吵了一通。
当然,说是吵,其实更像是柳述和李纲两个人,揪着苏威一顿乱怼。
至于苏威最后的拍案定决,在旁人眼里,像极是因为下不来台,而仗着官职地位一言以决之。
这些事,远在醴泉坊的李师闰全然不知。
此时的李师闰,已经在李长福的引路下,来到了府中新整理出来的一间独立小院。
这间小院位于整个郡公府的偏东北处,在距离小院的不远处,就是由府中部曲家眷组成的居所。
至于这间小院现在的主人,则是之前为李师闰看病的老郎中。
李师闰在门前驻足,指着在院门进进出出的仆役,出言问道:“福叔,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回公子,老医师的行当不少,这些人......应该是在搬东西吧。”李长福低头答道。
当然,其实对于这番话,他自己都不信。
府里的器具早已备齐,一个医师,能有什么多余的行当?
这些府里的下人搬来搬去,显然是这位老医师在耍小性子的缘故。
想想也是,人家只是看来给你看个病,病治好了,人被扣下了,显然不太像话。
但这是自家公子的决定,如今郡公出征在外,夫人又临时有事不在家,这整个府里,公子最大。
更何况,只是雇个郎中,也不算什么大事。
虽然这事办的,有那么一点点......不讲道理。
李师闰也觉得有点尴尬。
但也没办法,毕竟这郎中知道自己中了毒,为了以防官府来人找郎中的麻烦,把人留在府里是最安全的。
至于亲眷,不得已而为之啊。
李师闰摇了摇头,迈步跨入了小院。
这小院颇为简朴,前面是一处空荡荡空地,中间是东西北三间土房,后面是占地三分有余的菜地。
当然,为了照顾这位老郎中的身份,后面那片菜地在李师闰的吩咐下,已经改成了药园。
视线在院中扫了一圈,见老郎中还在院中的石桌前看书,李师闰随即笑意盈盈地走到石桌前坐下。
“老先生,这地方,可还习惯?”
老郎中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来人是李师闰,便冷哼一声,继续低头看书。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人,还是颇有骨气的。
虽然你是郡公之子,我是一介白衣,但我不鸟你就是不鸟你。
李师闰自顾自地道:“陶潜曾有诗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如今这些杂役在旁边吵吵闹闹,先生却能安然独坐于此,倒是颇有几分古贤之风啊。”
这话虽是夸赞,但一介郎中凭什么和古贤相比?
所以这话其实是隐晦地告诉这老郎中:差不多得了,少折腾会儿我家的仆役。
不过老郎中依旧端着书籍毫无反应,显然是对李师闰的暗示不以为意。
一连被无视了两次,莫说李师闰,连管家李长福,都开始为自家公子感到尴尬了。
但李师闰的脸上却毫无恼色,好似没事人一般地冲身后挥了挥手。
身后的仆役会意,连忙端着钱托上前。
将钱托上盖着的红布揭开,李师闰笑道:“老先生医术高明,这是郡公府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先生笑纳。”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
便是一直都对李师闰不理不睬的老郎中,此时听到心意二字,也不由地放下书籍,抬头打量起钱托上所存放的铜钱。
铜钱早已被串好,工工整整地摆在钱托上。
不多不少,正好十贯。
老郎中微微一怔,随即皱眉道:“老朽只是救了个人,公子给多了。”
钱都是朝廷新铸的五铢钱,购买力很有保障。
而且,这时代的粮价并不贵,一斗也不过三四十文,一户五口之家一年的口粮,也不过一贯多些。
李师闰一出手就是十贯,虽然这钱在大户人眼中不算多,但对于此时的老郎中,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过这老郎中居然肯出言拒绝,倒是让李师闰有些惊奇。
“我对老先生并无恶意,之前多有得罪,一点小心意,算不上多。”
不等老郎中拒绝,李师闰继续道:“我听人说,老先生家中还有两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里总该吃些好的。
这点钱,老先生放心拿去便是。”
果然,在李师闰提到孩子之后,老郎中便显得欲言又止起来。
李师闰也不急,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老郎中,等待着他的决定。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老郎中将手中的书籍合上,放至一旁,双腿并拢,正色道:“公子大恩,小老儿不胜感激。
可小老儿只是一郎中,除了看病救人以外,别无所长。若是公子想要借小老儿之手做些什么,只怕是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