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侧厅,已然铺开了席面,红漆的长案上,各色各样的菜肴铺得错落有致。
脆皮挂炉鸭子一只,烧鸡热锅一品,炒鸡半侧,清蒸鲈鱼一条,红糕一品,年糕一品,饽饽一品。
珐琅葵花盒小菜一品,珐琅碟小菜四品,咸肉一碟,羊、猪、鹿肉各半斤。
寻常人家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的菜肴在这里,只能算是配菜。
宾主落座,小厮丫鬟们则站在一边斟酒服侍。
祁承业其实不太喜欢喝酒,但不知何时开始,他“酗酒世子”的名号传遍了隆安。
“嗯,今日的菜肴似乎格外鲜美。”
祁承业本来并无食欲,但当他夹起一块炒鸡进嘴之后,挑了挑眉,半日没进食的腹腔传来一阵阵的抽搐。
“可能是今日的食材格外新鲜?”站在祁承业身边的祁飞猜测道。
“那我往日吃的都是死鸡死鱼不成?”祁承业闻言,瞪眼说道。
“那自然不是。”祁飞干笑道,轻轻扇了自己两个巴掌,“主子当我胡诌!”
“确实鲜美,比臣以往吃过的,都要鲜香。”
沉默寡言的许沛夹了一筷子鲈鱼,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喜,开口道。
许沛可是长官使,正六品的武官,这些年去过的九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连他都这么说,可见桌上的菜肴,确实是比以往都要好吃一些。
“府中招了新厨子?”见状,祁承业开口询问。
“这,这倒是没有,府上凡是新招来的,小的都把关着呢,即使新招了厨子,那也不敢那么快就让他掌厨呐。”祁飞略显焦急地回答。
这王孙贵胄的饮食,那可都是有讲究的。
虽然不可能真的如同说书先生讲的那般,每顿饭都要银针试毒,令人品毒那么夸张,但也得将厨子的身家底细查个清楚,不然哪能让不明不白的人接触到饮食方面的东西?
祁飞在府中的地位和任务,就跟皇宫里头的“太宦官”一样,主子饮食上出了事,他监管不力那可是大罪,所以他当下哪能不慌张。
“急什么,你小子行冠礼都几年了,还是这般咋咋呼呼。”祁承业打断道。
他刚起的食欲,可不能让人毁了去。
“是,小的该罚。”祁飞如丧考妣,瑟缩着退到后面。
菜品鲜香,宾主尽欢。
祁承业喝了个半醉,又回到自己的院子中,脱去外衣躺尸在椅子上,嘴里咿咿呀呀地哀唱道:
“佳节桃李笑,荒冢只生愁。”
……
自从口袋里有了钱,江庚也多了些底气,脸上也多了些年轻人该有的生气。
虽然距离带着妹妹离开隆安还差得远,但好歹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头,生活也总算是有了盼头。
“二两银子,还是有些紧俏。”在码头旁卸货的江庚思索着。
炙热的日头下,他干瘦的身子被重物压得腰肢弯曲,皮肤早已被晒得发黑,淌满了汗水,甚至浸湿了衣襟,贴在胸前透不过气。
远途迁徙可不是买个车票那么简单。
在这个出行基本靠马和大船,甚至是靠双脚的年代,去往临近的县城都要花上半个月,而且路上也要花费,各种各样的花费加起来可不是小数目,光是这点钱,还真的不够。
“唉,发财的活计都在大盛律法上写着。”
身为被剥削阶级的江庚无奈叹气,语气中充满了气愤。
毕竟他现在干活的工资,是被崔山白嫖去了的。
光让牛耕田,却不给牛吃草。
“不行,回去就开始造肥皂哦,再干一票就跑路。”
原本他不打算再干这些事,但生活总能催人改变心志。
心中有了定计,江庚又充满了动力。
当再次放工,江庚打算再次去坊市一趟。
除去购买制作肥皂的原料外,他还打算买块铁料。
院子中的木枪,还缺个枪头。
“又是你小子。”
还是那个熟悉的摊位,被骗过一次的小摊老板牙关紧咬,如同遇上了一生之敌,身躯紧绷。
“两日不见,老板气色不错,我小时候跟路过村头的方士学过相面,你肯定是要发财了。”江庚笑着蹲下,一脸疑惑地看着小贩脸上的神色,“你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我看见你就不舒服了!
小贩欲哭无泪,一副生无可恋的神色。
看见老板身体不适,江庚也不好意思耽搁时间,选好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便干脆地付了钱。
“身体不舒服就快些回家歇息吧,累坏了身子,你家里人可怎么办?”
江庚拍拍老板的肩膀。
同为一家支柱的男人,老板闻言,想起了这半辈子的辛酸,一时间泪水糊了眼,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变得亲切无比的少年,声音带上了哭腔:“公子大气,祝公子长命百岁,气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