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孙皓对钟离牧印象非常好,毕竟人家一家子都是忠臣。历史上,吴国灭亡时,钟离牧的儿子钟离恂以偏将军之任镇守西陵,面对汹涌来犯的晋军,他血战到底,最后壮烈殉国。
对这样的人,孙皓自认为他应该掏心窝子对待。
当夜,君臣尽欢,大醉一场。
数日后,钟离牧领受了任命与赏赐,拜辞西去。
又过了些时日,陶丹护送着何植一行赶到建邺城,并献上贼首张节。
孙皓办了个献俘仪式,亲手砍下张节的首级,命人将其悬于北阙。
自己以前终究是在和平年代过惯了的,他必须时常有意识地见见血,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时时提醒自己当下的处境,并让自己完全适应,下次上战场不能再被血腥味熏吐了。
“陶卿,”夜宴上,孙皓道,“自朕调你部剿贼以来,你大小十余战,连战连捷,最后在钟陵全歼叛贼,活捉贼首张节,你是有功之臣,然则......”
孙皓话锋一转:“最后这一仗,你似乎有些不择手段了。为了胜利,你把同僚置身险地,现在发丘中郎将很生气。今天当着朕和众卿的面,你得把话给说清楚了。”
“陛下,”陶丹躬身道,“当时贼众依山,据险而守。我军粮草不足,必须尽快结束战争,但如果强攻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罪臣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哼!”孙皓还没表态,何植已经气得别过脸去。
“当时之所以没有提前给国舅通气,是怕到时候国舅的车队戒备得太刻意,让贼军起了疑心......”
“那你就看着我们去送死对吧!”何植怒道。
“国舅大人息怒,我们也做了严密的防护。我自以为增援得还算及时,我们也害怕国舅或者物资出了事,这一仗罪臣也是提着脑袋打的呀!”陶丹说着说着已经开始涕泗横流了。
“打住打住,”孙皓挥了挥手,“朕说了,你是功臣,不是罪臣。这仗你打得漂亮,朕肯定是要赏的。但是你险些酿成祸事,这也肯定是要罚的。不过在此之前,朕要问你点事。”
“请陛下垂询。”
“你作战向来稳重,何以这次如此冒险?这可不像是你的主意啊。”
“禀陛下,这就是末将的设计。”
“陶丹!”丁奉喝道,“你本来就已经有过失了,难道还想犯欺君之罪?”
“微臣不敢!”陶丹连忙告罪,将当日陶侃所言和盘托出。
“陛下,童言无忌,小儿无状。臣错听小儿戏言,是臣的过失......”
“朕又没说这事一定就全部是错的。”孙皓道,“令郎也进京了吗,现在何处?”
“回禀陛下,犬子在驿馆。”
“传他来见朕。”孙皓当然知道陶侃是谁,这是一颗日后将会熠熠生辉的将星。
“陛下,”在等待的过程中,何植不屑道,“臣不相信这等设计能是五岁的小儿能想到的。”
“是与不是,眼见为实嘛。”孙皓道,“这世上又不是没有神童,秦时的甘罗,昔日的曹冲、周不疑,都是现成的例子嘛。”
......
不多时,陶侃入宫。
面对天子,这个五岁的孩子神色平静,不卑不亢、有板有眼地行礼:“草民陶侃,叩见陛下。”
孙皓越看越喜欢,连忙唤他平身,一连问了好多问题,陶侃皆能对答如流,思路清晰。
群臣啧啧称奇。孙皓虽然知道陶侃将来能有多大的成就,此刻也不免有些惊异。
前世他不敢说阅人无数,从小到大还是见过不少人才的,其中不乏考上了华夏最高等学府的学神,但他们日常的表现都在自己的理解范围之内。
此刻他终于亲眼见证并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天才。
“陛下,”何植举杯道,“此子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凡,将来成就一定不可限量。臣奉命押运财宝,本就负有防备贼人宵小之责。与那些觊觎财宝的贼人搏斗,乃臣之职分,岂能诿过于他人?谨以此杯,恭贺陛下又得一贤才。”
“恭贺陛下又得贤才,天佑大吴,中兴可期!”群臣齐声贺道。
孙皓同样喜不自胜。他原本想将陶侃收到身边,陪几个皇子当个伴读。但转念一想,陶侃毕竟才五岁,还小,最好还是不要过早脱离原本历史上的生活环境,免得出现“伤仲永”之事,那损失可就大了。
现在孙皓还没有教好一个孩子的信心,不能把这么个好苗子给教坏了。
“小子,近前来。”孙皓将陶侃唤过来,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现在你看到了,不管是朕,还是百官,都对你期许甚重。你可要对得起这份看重,继续努力,在家里要听你母亲的话。朕等着你长成定国安邦的栋梁之材!”
孙皓说着,直接把陶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你将来想从文还是从武啊?”
“回陛下,侃愿像爹爹那样为国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