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祭天,京畿七品以上官员能走得了十里长街的,都要参加。
朝廷还会体贴的安排,家在两京的外任官员回京述职,五品以上的外地在京官员也要参加。
乌泱泱站了一大片的官员,亲眼目睹一位成年亲王被祭了天,心中的惶恐比天上的乌云堆积得更厚。
他们并不认为是圣上所为,这血淋淋的账,全都记在了王守澄的头上。
他杀过皇帝、杀过皇子,多杀一个又有什么奇怪。日渐衰老的王守澄,需要更大的权利来维护他的地位。
李奏记得,前世给王守澄端去毒酒的人是李好古。
如今李好古走了,那么,今生就让自己来做他的催命符。
祭祀仪式一丝不苟,仪式结束,銮驾回到大明宫,已是午夜。
洛泱、元桥等在三郎的房中并没有睡,听说圜丘死了很多人,没有得到大家都安好的消息,他们也睡不着。
终于,游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二郎见弟弟妹妹从屋里探头出来,便跟着元枫走了过去:
“三更了,你俩怎么还没睡?”
“二兄、三兄,情况怎样?”洛泱接过三兄解下来的大氅,拿在手上都是冰冷的。
“六郎的消息没错,韦元素在宫中的势力已被王守澄排除殆尽,逼着他出宫祭天时铤而走险。
李好古和他徒弟都没了,韦元素死了,安王......被当场祭了天。”
李好古......走了?
这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若不是他们知道,在将来某天,李好古是亲手用毒酒送走王守澄的人,她和李奏也许不会如此自信。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变化,死的也不会只是对手。
兄妹四人都有片刻的沉默。
“失去李好古,想了解宫中情况就太难了。这次圣上身边的中殿内侍一下死了四个,王守澄绝不会错过把自己人放到圣上身边的机会,圣上......以后在宫中,就更孤立无援。”
二郎叹了口气。
李奏让他们今日做好大屠杀的准备,因为他经历过甘露之变神策军的疯狂屠杀。
好在是左右军内讧,并没有大臣参与,王守澄亦怕在祭台这个通灵的场所遭天谴,连与左军冲突时都很克制。
“回去睡吧,明天开始休沐,冬至加上正旦,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是年,这是你第一次在长安过年,想去哪儿玩,阿兄都陪你去。”
元枫想结束这个话题,他拍拍小弟的肩又笑道:
“六郎说,我们的赏雪宴必须继续。
齐王府前几日刚给王守澄、韦元素、仇士良三人分了一次红利,用的是东都柜坊的金铤,事后抄家必会暴露。
既然我们赌人性,那就要超越人性。”
人性这方面,两世都很简单的苏洛泱明显不占优势,但她相信李奏的判断:
宦官最在乎的是钱,因为钱可以弥补他身体的不足,让他重新获得家族、社会的认同。
次日,二郎元极就启程回同州,他是带兵的人,不能离开军营太久。这次回来是专程请母亲示下,同意他和邓春花的婚事,母亲也能为他们着手准备。
五郎留了下来。
他军中职务不高,最主要还是娘想把他留在京中过年,将军爹不会不同意。
刚刚经历一场劫杀,那些被杀的上千左军,不少是家在京畿的儿郎,突然身死,背后牵动的是一个个家庭。
内廷的变动几乎没有悬念,王守澄很快将自己的手下安插到左军,其中包括五坊使仇士良。
仇士良在右军做过几年监军,本来让他顶替军将汤靖的位置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到了左军还是监军,这就耐人寻味了。
而王守澄如愿以偿把左右军合二为一,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神策军大将军。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查抄韦元素、安王府,是王守澄亲自带队执行,尽管他通过少造册,昧下部分,剩下交到户部的,仍叫圣上大吃一惊。
这几年北旱南涝,圣上赈灾祈福,已经连牢里的囚犯都放了两回。现在得了这笔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裴煊去帮忙收库的时候,果然,东都柜坊的金铤都不在其中。
他们赌赢了。
宦官中不起眼的刘弘逸,被王守澄看中,接替李好古成了刘侍中。
圣上在太和殿闭门不出,他受不了李好古与安王勾结的“事实”,想召见学士院的李训过来讲书缓解一下心情,也被仇士良拒绝了。
内宫正是动荡的时候,清查未结束,圣上见谁都没有保障。
太和殿内殿,圣上颓丧的盘腿坐在榻上。
殿中烧着火笼,微甜的熏香中,暖和得让人昏昏欲睡。
“陛下,您去祭了天,外面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