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并不是真生徐清源的气,他气的是他自己。
到了翰林学士院,侍读郎李训已经候在那里。《贞观政要》他都不知讲了几遍,听说圣上发了火才过来的,李训更是战战兢兢。
李训、郑注都是王守澄推荐给圣上的,圣上本来很排斥他们。
直到有一天,李训透露出自己也很讨厌王守澄,处处给他设限,圣上才对他有所改观。
“圣上您今日要听第几篇?”
“就讲第二十三篇,杜谗邪!”圣上还一肚子的气,脸上也冷冷的。
李训忙长跪道:“此篇训已讲过,并无新意,训曾听郑注多有新言,圣上不如召郑注来讲,也好有些新意。”
“准,召郑注。”
郑注也是王守澄的人,院使不用请示王守澄,就替圣上把人叫来了。
裴度之所以将郑注说成是“奇才”,并不单指他的神奇医术,郑注博览群书,口才相当好,让他来给圣上讲书,他简直手到擒来。
就这样,君臣三人在学士院里讲书、听书,两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就连圣上的晚膳,也是送到学士院里来用。
“哈哈哈......郑爱卿,没想到你学富五车,竟能讲到朕的心坎上。”圣上很高兴,之前的恼怒也烟消云散:
不是朕无能,朕只要手上有了兵权,砍了这些家奴的头,朕一样可以光复大唐。
回到太和宫寝殿,司设女史们进进出出替他更衣洗手,圣上看看她们问:“徐女史人到哪去了?”
“圣上可是要叫哪位嫔妃过来侍寝?”李好古赔笑问道。
“把徐女史给朕叫来,到哪里躲懒去了?”
李好古只好回道:“四位女史都被叶尚寝带回去受罚了,今后就由这四位新来的司设女史伺候您。”
“受罚?受什么罚?朕说了要罚吗?去把人给我接回来。”
李吉祥忙带着人找叶尚寝要人。
叶尚寝哪敢怠慢,带着李吉祥去了杂物间。打开门一看,屋里的蜡烛已经燃尽了,那三位女史挤在一起睡,徐清涟自己蜷缩在墙角。
“快起来,圣上让接你们回太和殿。”李吉祥冲着她们说到,平素里没少和她们打交道,看到她们这么惨,他也于心不忍。
他见徐清涟没动,便弯腰去推她:“徐女史,快醒醒,跟我回太和殿了。”
徐清涟像是从梦中醒来,她想支撑着站起来,可手臂一软,又倒了下去:“痛,李内侍,我的腿好痛!”
那三位女史已经走过来了,看徐清涟那一副柔弱的样子,真想朝她脸上吐唾沫:
装可怜!我们一起挨打的,痛是痛,还不至于这样要死要活吧。
“腿痛?哎呀,那你回去也不能伺候圣上啊......你等会,我回去禀明圣上,要不要把你留下来。”
李吉祥两手抄到袖子里,摇摇头转身要走。
徐清涟肚子里把他骂了十遍,扶着墙站起来:“李内侍,我能走。”
“能走,那就走吧。”
回到了寝殿,徐清涟的心终于安了下来,她撑着腿,一瘸一拐的走了进去。
“罚了几板?怎么打成这样?”
圣上看见竟然有点心疼,抬了抬手,两个内侍架起徐清涟走到圣上面前。
“我没事,打到了腿上,腿有些疼。”
宫里打板子,打在腰以下都没错,圣上指指她的腿:“掀起来给朕看看。”
这一看,把李好古都给吓了一跳:
这也太狠了吧?几条两指宽的紫红印子,就是打在男人身上也要疼死,何况一个小女史?
“叫太医!李好古,把蜡烛给朕拿过来。”圣上没想到伤的那么严重,咬牙喊道。
跟着过来的叶尚寝更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她们每人打了五板,自己并没有交代使劲打徐清涟,怎么会伤成这样?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忙走上前去查看,甚至用手指在徐清涟的瘀痕上摸了摸。
“圣上,我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徐清涟只是想让圣上怜惜自己,不再追究她妄议朝臣的过失。可叶尚寝体罚得并不重,她看看自己被打的腿,连伤痕都没留下。
当她看到榉柳木的时候,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剥下榉柳树皮,将它贴在自己大腿皮肤上,趁她们几个挤在一起相互取暖睡觉的时候,忍痛用蜡烛对着那块榉柳树皮烤。
来回烤了一阵,拿开树皮,她的皮肤上就出现了一道紫红的“瘀痕”。
这种颜色,就算用水洗,一时半会也洗不掉。
果然,太医来了,给她涂药水的时候,那“瘀痕”的颜色也没有被洗掉,圣上的脸更难看了。
徐清涟这几道瘀痕,把她送进了圣上寝殿的暖阁,几天都没有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