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对手,你不注意他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得强大而无懈可击。可你一旦注意他,就会发现,他这里那里的漏洞,都适合你给他致命一击。
王家在这个朝纲混乱、地方群魔乱舞的时代待久了,就以为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苏家断断续续掌军这些年,跟他们也都没什么冲突,他们就以为,苏知远是靠娘子攀上点权贵关系的武夫。
不说他家几个已长大的儿子,就是他的小女儿苏洛泱,一支火箭就把王家吓破了胆。
别院确实藏着三十来个门客,他们在王誊的指挥下正要到王尚书府外去搞偷袭,阿辛背了一个箭袋,三十支普通羽箭,还有一支飞镞箭。
那是为苏元极准备的。
火箭爆炸,让他感到对手的强大,立刻找到有利位置,准备给对面屋顶上放箭的家伙还以颜色。
他的轻功和箭术确实高明,可惜,他遇到的是有备而来,以运动中命中对手称著的阿史那.夔。
只见阿夔沿着屋脊跑了起来,拉弓对着对面或许是阿辛的人。
双方的箭几乎同时射出,阿夔纵身顺着屋顶的斜坡往下跳。
阿漠带着已经跳上墙头的箭手突然站起来,不管那个黑影有没有被射中,十几支箭飞了过去。
阿坚被乱箭射死,那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黑影滑下屋顶,苏家亲兵们也已经冲进了别院。
刚才往外走的那些门客,拔刀剑武器的都算袭击官兵,反抗的都算负隅顽抗。
王誊出来,本想用王家的名头吓退来人,喊了两嗓子,那些亲兵都不带理他的,还被阿夔一箭射中膝盖,坐到地上。
一时间,大家手里的火把都燃起来了,阿南过来向夔报告:
“报旅帅,死伤悍匪三十三人,另有仆婢六人,皆是哑巴。”
“哑巴?都送到军牢里去!”
能送军牢的,也只有王誊和六个做饭洒扫的老婢。那些门客不动手也被逼着动手了,这些突厥小子还能让他们活着?
阿漠走在阿夔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转脸一看,一支大羽飞镞箭出现在他的箭袋里。
没错,死的就是他!
后来府衙来验尸,独独少了一具被乱箭射死的男人尸首。
但这也是天亮的事。
因为,此时衙役们正忙着搜查城北九曲巷。
那日,鞭笞两个光头,府衙发了不少补偿给受害百姓的铜钱,讲一个自己受害案子,发一百钱,能拿出证据的给三百。
在北市临时征用的小房间里,捞袖子、脱衣服展示鞭子伤的;欺负平民不识字,在质押文书上玩文字游戏,逼人卖地卖女的……
这绝不是裴煊盲目献爱心。
领钱的百姓有供词,还在供词上按了手印,这就是百姓的联名诉状。
百姓们捅出那些光头地痞的恶行,一件不足以杀他们,但积少成多,罪上加罪,罪不可赦。
裴刺史鞭笞那日,便以:
无法之徒,犯有无视父母亲恩、无视君王天恩的“剃头”恶逆,判了他们杖杀死刑,送交长安,请圣人复奏。
地方判死刑的案子,为了谨慎,往往要复奏三次,但“恶逆”一条除外。
只用复奏一次,等圣人打了红勾勾,便可执行斩立决,而不需等到秋后问斩。
今天围剿光头恶少年,就是府衙已拿到了,圣人打勾的百姓联名诉状判书。
九曲巷,不是说巷子弯弯曲曲,而是这条巷子前后有九个岔道口通往别处,那些混混藏身在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容易逃走。
刺史手上的配刀捕快,也就不到一百人,要在这个漏风的九曲巷围堵他们,还真不容易。
不过,今晚洛阳军借了三百人给府衙,元枫亲自带领,在巷子岔口布上口袋,专装想逃跑的光头。
“官府查案,所有的人集中到院子里,反抗者死!”
周灿一脚踹开门,他们盯梢好久,手臂上刻字的光头就住在这里,以前去和王熠接头的也是他。
屋里磨磨蹭蹭出来几个人,一看只有周灿和两个衙役,光头老大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就想夺门而出,门外等着的衙役一个扫堂腿过去,光头老大摔了个狗啃泥。
“哎哟喂!”
“哎哟?一会还有得你哎哟的,快起来,跟我们走!”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今天睡了一天,根本没出门。你们怎么把我抓走,一会还得怎么把我送回来。”
光头老大有些气不过。
他们知道在城里做地痞的底线,那就是不杀人。
唐律判死刑的罪很少,他们这种从小不学好,有胆子作恶的人,其实自身并不需要多大本事,就靠扎堆心狠不要脸。
傍上权贵人家,大牢就成了他家后院,有空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