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六月十七日。
正午时分,听亲卫来报,陇州长史杨则已经率兵赶至,李善还有些心不在焉,在盘算着将来如何向其他人解释,如何处理与裴世钜之间的关系。
在去年李善夺军,三破突厥,名扬天下之后,他和裴世钜都心里有数,彼此的胜负将会和太子、秦王夺嫡的胜负挂钩。
所以,今年这几个月,李善和裴世钜之间大抵保持了平静的态势,但李善真怕裴世钜有点撑不住啊,倒不是怕这老头悲伤欲绝而一命呜呼……那是好事,李善怕的是裴世钜要发飙啊!
但,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锅啊!
实话实说,李善对裴宣机的观感还不错,对东宫嫡系裴龙虔的印象也挺好,其他的不说,自己在汧源县多得前者襄助,后者也几次送来关于灵州道相关的军报。
不管裴世钜怎么想,李善本人未必有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想法,其他的不说,光是闻喜裴氏西眷房,至少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能杀了啊。
甚至李善都琢磨,说不定还能与裴宣机交个朋友,以后回京看看裴世钜那老头有什么样的脸色呢。
谁想得到,这货居然死在了华亭!
这就是李善为什么要怀柔常达的原因了,喂喂喂,你要给我作证啊!
张文瓘跟我的关系好,他和张文禧不可信,但我和常达是不对付的啊……他的话,你裴世钜总该信吧!
明明就是我率亲卫杀入重围,将你儿子和侄子抢出来的,谁让他们不跟着我,却要自作主张往南城门跑呢。
这可真的不怪我!
说起来你们闻喜裴氏还应该欠我人情呢,你别恩将仇报,反而觉得是我坑死他们的!
当然了,关于李善是让裴龙虔、裴宣机自己选是跟着还是去南城门逃命,李善是忘记了,关于南城门那边留守的张仲坚率领的数百亲卫已经接到消息往西而去,李善更是忘的一干二净了。
呃,大抵就是张仲坚向西,梁军偏师绕道来袭,结果一阵大砍大杀之下,倒霉的裴宣机、裴龙虔惨死刀下。
外面亲卫来报,常达、杨则、张文禧登门来访,李善随口应了声,心里还在盘算,微微摇了摇头,估摸着裴世钜十有八九还是不会信的。
人家裴世钜唯一的儿子死在了陇州,死在了华亭县,还是死在了你李善赶来之后。
张文禧、张文瓘甚至常达都被捞了出来,你李善还伏击败敌,收复华亭,而我的独子却死了,连派去保护独子的侄儿都没能逃过这一劫!
这让裴世钜怎么想?
难道真的是意外?
裴世钜就算老糊涂了都不肯信啊!
裴世钜与李善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沿袭李德武那条路一直走下去,非要把李善弄死才算完……无非就是为了子嗣后人考虑。
现在独子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了李善手中……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裴世钜肯定是信的,这老头发飙的可能性真的非常非常高啊。
李善是真的头痛欲裂啊,如果裴世钜发飙,可能会做什么?
裴世钜很可能直接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找不到蛛丝马迹的事实揭露出来,捅出李善已然投入秦王麾下这件事。
李渊未必会信,李建成也未必会信,但裴世钜还有后招啊,将李善的身世捅出来……估摸着所有人都会信大半,难怪裴世钜突然依附东宫啊!
李德武投入东宫门下,裴世钜也投入东宫门下,如此看来,李善投向秦王的可能性真的非常高啊。
这样的局面,对李善、李世民来说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对李世民来说,李渊会认为这个儿子太阴了,甚至会怀疑平阳公主夫妇也投向了次子,因为正是平阳公主举荐苏定方节制北衙禁军的。
对于李善来说,再也不可能得到如今李渊对自己这样的信任了,甚至平阳公主都有可能疏远自己,这几乎是在动摇李善的根基。
这如何不让李善头痛欲裂啊!
“拜见殿下。”杨则一见面就用佩服的口吻说:“伏击败敌,生擒大将,虚张声势,奇袭破敌,果为当世名将!”
李善嘴角抽抽,勉强笑道:“诸位需知,皆为三郎之功,孤不应贪之。”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张仲坚突然道:“此言差矣,穿城而过转向西,伏击梁军,后收拢士卒,北应敌,逼退梁军,皆郎君定计。”
李善笑骂道:“定方兄与君昊都得以封爵,你不眼热?”
张仲坚平静道:“他日愿随郎君出塞,纵横漠北,建功立业。”
众人一阵赞叹,李善心想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领军出塞的可能,这个难度实在有点高啊。
诸人坐定后,李善问起汧源县那边的情况,杨则皱起了眉头,说起至今长安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过来,既没有援军也没有指派大将总领战事,不过昨日已经派人往岐州去了。
对此,李善也觉得奇怪,梁师都破灵州都六日了,攻打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