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突厥括地广阔,但王帐设于五原郡,这不是因为颉利可汗喜欢五原郡,而是在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三代首领的统治下,五原郡已经是不弱于中土大郡的存在。
虽然大多数人还保持着居住帐篷、游牧的习惯,但早就开荒种地,被掳掠来的汉家农奴带来了稳定的农作物的收获,这才是突厥王族定居五原郡的根本原因。
可以想象,如果玉壶春秘方泄露,散播在五原郡,那些喜爱美酒,或想以此获利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将粮食投入酒坊……
最近几年,突厥时常饥荒,而且就像李善前年提及的那样,刚刚过去的这个寒冬,多少牲畜冻毙,五原郡储存的粮食不仅是粮食,更是颉利可汗维系自己地位、权力的一大利器。
但如果大量的粮食暗地里投入酒坊……阿史那·社尔只是想想就觉得浑身一片冰凉。
这不是在颉利可汗、突利可汗之间挑拨离间,而是在突厥嫡系部落和依附部落之间埋下毒刺。
“社尔兄,此次会面之后,只怕两国大战尘埃落定之前,再无会面之日。”李善亲热的握住魂不守舍的阿史那·社尔的手,“此地距离雁门关,步行至少三日,若是饿死大半,只怕在下要受陛下责罚,社尔兄……于心何忍?”
狗屁于心何忍,阿史那·社尔手用了用力没能抽出来,“如何会无会面之日,代州总管府辖代州、朔州,据说前隋还辖云州,自有会面之日。”
你在代州搞东搞西,搞得五原郡都快翻了天,你觉得今年颉利可汗会忍气吞声不发兵讨伐?
到时候肯定有会面之日!
阿史那·社尔想起私下颉利可汗不止一两次发誓,必要生食此子血肉!
“难难难!”李善叹道:“在下虽因偶有微功,被列入宗室,册封郡王,但毕竟尚未加冠,何能晋代州总管?”
阿史那·社尔一个激灵,“足下要回朝?”
“确实如此。”李善也不隐瞒,这事儿在代州官场并不是秘密,“陛下调永康县公李药师北上赴任代州总管,约莫五月就任。”
“颉利可汗总不会在五月初就发兵来攻吧?”
阿史那·社尔还在嘴硬,“未尝不可。”
“哈哈哈!”李善长笑道:“突厥每每五月下旬、八月中旬攻伐河东,为的就是劫掠粮草,若是久攻不克,只怕粮草断绝,部落不宁,颉利可汗理应不会如此不智。”
面前这厮对突厥内情了解的非常深,阿史那·社尔深吸了口气,“以足下手段,必有重逢之日。”
李善摇了摇阿史那·社尔的手,“于战场相见,某更愿与社尔兄品酒畅谈。”
两人心里都清楚,突厥、李唐必有一场倾国之战,阿史那·社尔相信,一定会在战场遇见李善。
而李善在想,如果按照历史轨迹,面前的这位阿史那子弟要么是死在了战场上,要么是宿卫宫中,为天可汗爪牙……还是很有可能和自己品酒畅谈的。
针锋相对了几句后,李善指了指远处,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阿史那·社尔脸都僵了,难不成你还想要我负责这三万人的三日粮草?
掰扯到最后,一直到那边的农奴交接完毕,突厥人赶来了一千多匹良驹和六百头耕牛,刘世让、苏定方已经率军前来接应,阿史那·社尔才松了口……让人赶来了几百头羊充为口粮。
“社尔兄放心便是。”李善略略施了一礼,“玉壶春乃是在下敛财利器,不到万不得已之际,绝不会散于五原郡中。”
阿史那·社尔面色阴沉,勉强露出个哭一般的笑容,“当年以为,足下之智可比留侯,今日方知,足下之谋更类献侯。”
李善身后的温彦博微微颔首,也赞同这个评价……至少从今日李善欲散玉壶春秘方一事来看,的确有这么点意思。
所谓的留侯指的是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张子房,运筹帷幄之中,制胜于无形……从李善赴任代州之后,开拓商路,迁居百姓,无声无息让苑君章陷入绝境的手段可见一斑。
而献侯指的是汉初宰相陈平,这位虽然也是名臣,但在史书中更多以谋士的面目出现,常出奇计……这个奇计往往与毒计是同义词。
“天下板荡之时,在下尚年少,未能亲至,只略有山东一战。”李善扬声道:“如今天下一统,不避讳言,大唐、突厥必有国战,建功立业以列史册,此为毕生之志!”
“留侯如何?”
“献侯又如何?”
“难道不都是因为辅左君王而青史留名,难道不都是善始善终,为后人景仰吗?”
这厮真能说……阿史那·社尔一时语塞,抬手拱了拱,转身趋马就走。
“长安城内,怀仁以文雅示人,雁门关外,如此豪气,难怪有大雪满弓刀之名句。”温彦博赞了句,又低声道:“玉壶春一事,不可妄为。”
一边说着,温彦博一边递来一个眼色,李善微微点头,他当然心里有数,一旦玉壶春秘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