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个原因,李渊才没有将刘世让调走,反而第二次下令,由刘世让全权负责经略马邑。
裴世矩瞄了眼李建成,程知节、秦琼、尉迟恭都是战场扬威的大将,如果去了雁门关,这个锅八成就要扣在某人身上了。
裴世矩也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想发设法将这个锅丢给李善,但想了又想还是放弃了……一方面李渊不太可能点头,而且还有个平阳公主,另一方面李善之前有守卫雁门的战功。
李世民脸色难看的正襟危坐,而且还闭上了双眼,只在肚子里腹诽,那就等着吧……刘世让已经被逼到绝境,马邑一破,很可能就会以此定罪。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刘世让的确有举雁门关而降突厥的可能,还好怀仁已经有所提防……李世民琢磨着明日让凌敬找人带个口信过去,无需缩手缩脚,干脆将刘世让完全架空算了,关键时刻要当机立断,务必守住雁门关!
议事完毕,众人正要散去,却听闻一声咳嗽,裴世矩已然起身,手持一份奏折,缓缓走到了御前。
“弘大?”
裴世矩叹息道:“此为刘世让弹劾奏折,今日议事,臣冒昧携奏折入宫,还请陛下御览。”
李渊有些莫名其妙,裴世矩在门下省其实不太亲自处理公务,类似的事都是另一位侍中陈叔达处置。
一旁的陈叔达更是莫名其妙,自己和裴世矩相处一直不错,他为什么要绕开自己?
李渊打开奏折瞄了几眼,脸颊处抽了抽,“呃……”
呃了半天,李渊也没说出话来……因为他知道,刘世让弹劾的罪名都是事实。
奏折在殿内传阅。
有的人理解的点头……毕竟是裴世矩举荐李善赴任代县,如果李善栽了,那举荐人裴世矩也是要担责任的,这么想的人有尚书右仆射萧瑀、门下侍中陈叔达。
不过亲自递交这份奏折,无非是为了撇清,有点不太厚道啊,这么想的人有中书令杨恭仁……刚才还在太极宫外受了气呢。
李渊和李建成对视了眼,都觉得有点棘手……如果是其他人还好说,但这是三朝老臣,名望遍传海内的裴世矩。
平阳公主之前的猜测得到了印证……现在怎么办?
李世民看完奏折后又闭上了眼睛,心想怀仁坚守雁门有功,裴世矩这只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也是,毕竟和李德武是父子,这笔账不算到裴世矩身上,还能算到谁身上?
裴世矩虽然须发尽白,但精神抖擞,中气十足,朗声道:“陛下前年即下诏,绝突厥互市,然李怀仁赴任代县不过数月,竟敢组建商队,私自出关,视朝廷法令如无物。”
“老臣知李怀仁之才,遂举荐其赴任代县,不料……”
裴世矩微微叹息,“老臣多年前数赴草原,各部落无论大小,均奇缺茶盐、铁器,商贾为暴利,私下贩卖,实为通敌。”
“咳咳。”向来很欣赏李善的陈叔达婉转劝道:“弘大兄,怀仁坚守雁门关有功,哪里会通突厥……过了,过了。”
“本朝律法尚未完善,但大抵沿袭《开皇律》。”裴世矩摇头道:“前隋文帝在位,但凡敢私通外族者,均下狱论罪。”
杨恭仁哼了声,“不过刘世让弹劾而已,无凭无据……”
“六日前,商队自草原归来。”裴世矩冷然道:“数十辆马车,满载货物!”
“刘世让不许商队入关,李怀仁居然当众叱喝,私放商队入关!”
“雁门关上下目睹者成千上万!”
李世民眼珠子转了转,劝道:“裴相,此等事……事关重大,只怕涉及多方,还需详查。”
这句话说的云里雾里,但殿内都是老中小的狐狸,哪里听不懂这言外之意……李善组建商队出关,他哪里来的盐茶、铁器?
想在河东搜集这些,不可能绕过河东诸多望族……处置李善,未必是什么好事。
李世民加重语气,“裴相,正如孤适才所言,如今河东道,不可再乱。”
“殿下有扬威草原,逐敌漠北之愿,难道能忍受突厥得铁器之助?”裴世矩缓缓而坚定的摇头,“涉及各族,都应斥责!”
李世民叹了口气坐了回去,拼命忍着笑意……他没想到裴世矩这么乖溜溜的钻进李善早早挖下的坑里。
这不能怪裴世矩……在他看来,李善与河东薛氏、柳氏关系都不错,而因为自己和李德武的缘故,李善怎么可能带着闻喜裴氏一起发财呢?
先后将陈叔达、杨恭仁、李世民怼下去,裴世矩总结道:“李怀仁坚守雁门关以拒突厥,实有战功,但逆圣人诏令,又违背律法,理应别迁。”
不能再让这厮在代县、雁门继续待下去了……这厮太能折腾了!
裴世矩觉得,如果不能将李善摁下去,可能到死都忘不了那日……那日,李善夜奔雁门关,大败突厥追兵的捷报传来后,李德武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