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代县县城五六里处,一个不大不小的庄子里,七八栋以红砖砌成的宅子点缀其中,远远看去颇为惹眼。
一行人趋马进村,在一处宅子前翻身下马,李善笑着问:“如何?”
虽然见识过被代县称为北市的交易市场,但苑孝政还是大为惊讶,因为三天前他来过这儿……换句话说,仅仅三天,七八栋新宅就完工了,虽然考虑到不需要打地基,但这速度实在骇人。
村中族老和两三个青年上前迎接,李善寒暄几句后问:“丈量田地,还有多少?”
一个青年上前行礼,口中应道:“约莫四百亩。”
四百亩是这个庄子周边遭到废弃的田地。
李善认得这人,跟着自己学算学,后来被安排下来丈量全县田地,挑了挑眉头问:“不会要重新开耕吧?”
“约莫两到五年内。”青年摇头道:“原本都是上等田,细心照料年许即可。”
李善哈哈一笑,回头道:“孝政觉得如何?”
“丁口授田二十亩,且免税赋三年。”苑孝政打量了几眼跟着自己来的几个随从,其中有两个颇有意动。
李善点了点那两人,“就你们俩吧,虽要随孝政回云州,但某破例让你们提前登记名册。”
“多谢……”两人迟疑了下,改口道:“多谢明府。”
口称明府,那就是应下了。
一行人进了宅子,有的查看宅子,有的去看村外田地,李善和苑孝政找了个地方坐下。
“明日就要启程,有些事……为师想问问。”李善低声道:“若孝政有所不便,不必强行。”
“李师请问。”苑孝政在心里打鼓,不会是有关高满政吧?
攻打朔州,重夺马邑,是父亲立下的底线,而且长兄被高满政斩杀,此仇不能不报。
呃,李善才懒得去管高满政呢,那货在本质上和苑君璋没什么区别。
李善顿了顿,缓缓道:“马邑一战,苑公败北,听闻只两千突厥助阵?”
“是,只两千轻骑。”
“虽为师初赴代州,亦知马邑之重。”李善皱眉道:“苑公八月中旬败北,直到近日才有意起兵再度南下,一个多月……”
“而且往年八月、九月,正是突厥南犯之时,为何……”
这是缠绕着李善的一大疑惑,他身为穿越者,有所猜测,商队出塞,特地让范十一打探,但并没有什么收获……为什么突厥罢手?
苑孝政松了口气,低声解释道:“八月初,突利可汗抵五原郡。”
李善眼中精光闪现,之前他就在想,要么是薛延陀,要么是突利可汗,果然如此。
“突厥三代兄传弟,始毕可汗于武德二年过世,其子什钵苾那年十六岁,最终是处罗可汗上位。”苑孝政对这些倒是熟悉,毕竟依附突厥,对这些不可能不上心,如数家珍道:“原本还算和睦,但处罗可汗一年多之后就暴毙而亡,什钵苾有意继承汗位,却……”
“却被颉利可汗夺位。”李善接口道:“但这位什钵苾却也另立突利可汗?”
“不错,始毕可汗在位十年,处罗可汗与始毕可汗极为亲近,而颉利可汗强行夺位,多有部落不忿,不得已许什钵苾为突利可汗。”苑孝政摇头道:“自那之后,突厥纷争不断,隐隐有割裂之像。”
李善沉思片刻,与脑海中的前世记忆相对照,突然又问:“之前你提到突利可汗回五原郡,之前去了哪儿?”
“突利可汗为小可汗,主管契丹、靺鞨等部,其牙廷南接幽州。”苑孝政解释道:“去年刘黑闼复起,颉利可汗命突利可汗遣军南下相助,后者断然回绝。”
李善在心里琢磨了下,南解幽州,那也就是说突利可汗的地盘就在河北道的北部,这位去年不肯南下,颉利可汗才遣派阿史那社尔和欲谷设入山东。
苑孝政想了想继续说:“两个月前,突利可汗回五原郡,据说……据说拉拢部落,颉利可汗为此大怒,险些……”
“拉拢部落……”李善喃喃念叨了几句,这和自己印象中突利可汗的形象不太吻合啊。
史书上提到,突利可汗虽然随颉利可汗数度南侵,但总的来说,亲近唐朝……现在看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李善思索片刻后又问:“始毕可汗、处罗可汗子嗣如何抉择?”
“各有抉择。”苑孝政咳嗽两声,“比如处罗可汗次子阿史那社尔依附颉利可汗,三子郁射设亲近突利可汗。”
又陷入长长的思索,很久之后,李善才低声询问:“你可知晓,突利可汗与秦王乃是旧交,以兄弟相称。”
“什么?”苑孝政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不知晓?”李善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回去问问你父亲,苑公或许知晓。”
苑孝政唯唯诺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外间突然传来喧闹声,赵大疾步入内,低声禀报,“郎君,云州来人。”
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