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老相,今天就已经没了身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汤皖观老相的两个同乡并没有多少的悲痛之情,莫非真像迅哥儿所说的那般,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么?
直到汤皖与湘灵出了帐篷,站在星光下,才恍然大悟道:
“大概对于他们而言,死亡不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了!”
汤皖回想起自己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即使再怎么的豁达,也不免会生出许多异样的情绪。
假使某一天,身边的同行人不幸离去,自己是绝对无法如老相的同乡那般坦然接受的。
“回去吧!”湘灵挽起先生的胳膊,轻声说道。
“好!”汤皖收回了思绪。
今天晚,依旧还能听到大炮不时的轰鸣声,然而,汤皖抬头看到的却是繁星点点,以及一片静谧的壮丽星河。
湿润的晚风迎面吹来,如此的令人沁人心脾,你绝不可说这晚风不够温馨,但无论如何,心里就是没了细致享受的想法。
俩人相互依偎着,静谧无声,走过了万千个漂泊的帐篷门口,走过了一路的星程,才堪堪到达了帐篷住所。
湘灵把记录老相的那张纸,放入了一个专门的盒子中,汤皖扫了一眼,已经是厚厚的一叠了。
轻轻取出几张薄纸,便可以看到一个同胞的生命的终结,这一瞬间,生命怕是再也傲慢的资格,去俯视世间了,也再无法高高在了。
汤皖看着手里一张张薄纸,嘴角喃喃道:
“让她重新寻个好人家吧。”
“告诉她,俺回不去了,辛苦些,把孩子养大。”
“老大,好好照顾你娘和两个妹妹,俺回不去了。”
“俺对不起俺老娘.......”
“清明、冬至的时候,别忘了给俺送一碗杏花酒。”
“将来娃儿有出息了,记得接俺回老家去。”
“俺看到俺爹了,他来接俺回家了。”
“老娘,俺想你了.”
........
汤皖不忍直视,小心的把手里的薄纸,叠好,放入了盒子中,便再也无法克制住了。
明明已经习惯了生死离别,眼眶却是分明有了湿润感,这是来自内心深处最原始的触动啊!
湘灵明明用的是最普通的文字,最直白的记录,最浅显的表达,但汤皖蓦的,仿若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生命在身前消失。
“都是一帮了不起的人呐!”汤皖自言自语,又看向了湘灵,郑重说道:“你真了不起,谢谢!”
湘灵径直走来,抱住了先生,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似是难过,道:
“我能做的也只能于此,但他们还有很多,很多.......”
十几万劳工,那么多人,分布在这片大陆的各个地方,而湘灵只有一个人,却是无法顾及到所有人。
汤皖又想到,一战中,来自华夏的劳工不幸遇难的那么多,最终能被找到的却是寥寥无几。
可无论如何,说他们是为了金钱弄丢了性命也罢,但至少他们的姓名,应该被记录下来,全当是对亡灵的祭奠而已。
所以,汤皖准备尽自己之力,来做点什么,或许后世的华夏劳工遇难者名单会多几个名字,会多出几件关于他们的事迹。
即使,历史的洪流注定会将他们这批人淹没掉,后人不也会想起他们,但至少证明,有这样一批华夏人,他们存在过,他们来过,后来他们被弄丢了......
夜已深,大炮的轰鸣声停止了,但是星空依旧繁星点点,温润的夜风还在继续吹拂。
湘灵忽然说道:
“先生,我们要个孩子吧!”
“好!”汤皖没有犹豫,把湘灵揽入怀中.......
........
这几日,汤皖一直在思索如何让更多的人,加入到湘灵的这份工作中来,却是一直没个头绪。
然而,一个洋人的到来,却是提醒了汤皖,这件事或许真的有办法能办到。
这个洋人叫萨维奇,湘灵是这么翻译的,是珐国巴黎高等政治学校政治学院院长,看到了《泰晤士报》,知道了汤皖人在珐国的消息。
年初的时候,皒国二月大事件爆发的时候,汤皖收到了许多世界知名大学的演讲邀请,其中就有巴黎高等政治学校。
不过,此时的巴黎高等政治学校名声还不显,毕竟排在他前头的还有十三尊大家伙,只不过等到了二战之后,这所学校就要迎来它的辉煌期。
而它在新世纪的名字叫巴黎政治学院,二战之后的珐国总统大多出自此学校,汤皖来之前,现任法国总统小马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巴黎高等政治学校,倒是与华夏有些不痛不痒的关系,据说北大隔壁园子里的老陈就曾在这里读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