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8月份的,天气燥热,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难民们进不了城,蜷缩在当局划定的一个小圈子里面,全部集结在城外的野地里。
晚上,仅有一些草棚子供遮挡露水,其余大部分都是背对黄土,肚皮朝天,露天休息。
而且,蛇虫鼠蚁,蚊子横行,排泄物也没法处置,总之便是脏乱差占全了。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拖儿带女的,孩子们都还小,又招惹蚊子咬,个个脸上身上全是包。
最主要的是,如此大规模的人群聚集,卫生条件又差,很容易滋生传染病。
这个年代,医药还不发达,一旦发成传染病,伤害是空前的,首都城70人,又无防疫准备,简直不敢想象。
目前还是盛夏时节,野地里还可以勉强休息,再过俩个月就要入秋,天气陡然转凉,就要面对严寒了,那又将是一个大麻烦。
总之,目前的旱灾形式很严峻,向公众募捐无疑是最好的方法,此一点得到了全部人的同意。
大家一边心思不定的吃着饭,一边就把募捐事宜给敲定下来了,由秋明先生带头行事便可。
大概是胡氏直第一次与众人见面,想表现的积极一些,因此对于慈善事业异常的踊跃。
国家内忧外患,民不聊生,众人也没了喝酒的心思,倒是白糟蹋了君嫚精心准备的一桌子好菜。
席间,皆呜呼哀叹,只是一帮书生,在枪杆子面前又能做些什么呢?
无非是发几句牢骚话而已,于实际没有一丝用处,也管不到即将而来的南北大战。
现在这个时间段,众人还可以骂骂当局,发一些牢骚,再过几年,等到张大帅入关,可就没有这么讲究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是也,绝无谈道理而言,动不动请喝茶是常事。
汤皖沉默不语,只怔怔而坐,综合着首常先生和秋明先生的见闻,愁云惨淡,吃不下一口菜。
不禁思绪漂浮在天际,想要在这混乱的天际间,为华北百万难民寻一条出路。
历史上,这次的护法中间经历几次转折,先是冯老总在中间态度摇摆不定,与南方暗中私通,提议主和。
在湘省的战事失利,是直接导致皖直决裂的开始,后启瑞不满冯老总暗中趋和,提出辞职,回到了平津小别野,组织了13省督军。
冯老总被迫让步,皖系重新掌握军政大权,直系打头部,集中力量,下湘省,攻岳阳。
在此一战期间,直系的后起之秀吴佩孚,展现了过人的军事天赋,带剑书生正式登上了近代史的大舞台。
如此想来,又是一场绵绵不绝的南北拉扯战,若是指望他们去管华北的百万数目之多的难民,怕是母猪也会上树了。
但是眼看着百万难民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汤皖扪心自问做不到,必须要做点什么了,郁结之下,脸上阴晴不定。
在内务总长王揖唐面前的几次碰壁,其中未尝没有启瑞给汤皖的警告之意,既然不加入“朋党”,那么就不要妄图从中得到帮助。
几件事事情的交错纵横之下,促使汤皖心中郁结不已,很艰难的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靠人不如靠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满桌子美味的食物,也渐渐失去了滋味,燥热的天气往往使人作出冲动的举动,但是汤皖此刻的脑子异常的清晰。
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后,汤皖蓦的于席间站起来,看向了草棚子外的炎炎夏日,渐渐的闭起了眼睛。
众人都被汤皖这一行为迷惑了,唯有迅哥儿和钱玄若有所思,示意大家安静,不要打扰。
依着往日这般情况,知道汤皖大概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话,此时正在酝酿情绪。
片刻过后,汤皖睁开了双眼,眸子里多了一丝决然,喊道:
“诸位先生们,我们需要做些什么了,百万难民于前,他们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我们既以决定要救首都城的难民,为什么不再迈出一步,去救整个华北的百万难民呢?”
“难道他们就不是我们的同胞了么?有些事情,我们应该要去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皖之,我们现在救济这么点难民就已经捉襟见肘了,疲于奔波,百万难民,我们如何能救得过来?”秋明先生从实际情况出发,问道。
“现在不是讨论能不能救,而是先确定要不要救,得先定下这个前提,再去商讨如何去救,我的提议大家讨论一下。”汤皖这一刻脑子异常清晰,在“主义”和“实际问题”之间,决定先从“主义”入手,统一战线。
又言:“因为这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共克时难,非我一人之力可比之。”
“要救!”钱玄第一个举手支持,附言道:“把这场旱灾当作一场战役,那么救济百万难免便是一场保卫战,我!钱玄!这辈子绝不赞同未战先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