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发放军饷,还是收购粮草等物资,内部流通的军票,将彻底解决东江镇的财政问题。
意义如此重大,但未必有人能够完全理解,主要是他们想不到那么长远。
毛文龙却是知道的,因为有大明的宝钞在前。也正因如此,他也知道大明宝钞是如何变成废纸,为老百姓所抛弃的。
两人的交谈从军事行动,说到了辽东形势,又扩展到了朝廷动态,以及建虏的情况。
气氛愈发地融洽,说话愈发地随意,敞开心扉、有啥说啥的那种。这已经不是赞赏和恭敬,就是忘年交的掏心窝子。
“李成梁,边帅武功之盛,两百年来前所未有,却只得宁远伯之封,本帅又岂敢有更大奢望?”毛文龙摇着头,说道:“晋爵封侯,不过说说而已。”
“大明已是积弊重重,兼将吏贪懦,边备废驰,东江军若能扫平建虏,力压北虏,开疆拓土,超越李宁远,却也不是难事。”
郭大靖微笑着说道:“现在的辽东之地,只不过相当于一两省,可往北却有更广阔的土地,大帅又何必担心没有封侯之机?”
“奴儿干都司?!”毛文龙挑了下眉毛,但随即摇头,“其地极北苦寒,道路不便,以一国之力尚难维持羁縻,又何况是一镇之军?”
“若建虏败亡,必然是向北,难道就放其逃生,恢复生气?”郭大靖循循善诱道:“极北苦寒,可也有人居住道路不便,就不断修筑向前”
毛文龙或许有效仿李成梁,永镇辽东的心思。但与郭大靖相比,这就显得格局不够大了。
一个东北王,都不能让郭大靖满足。就是现在大明的疆域,他还嫌小呢!
当然,对毛文龙讲这些,一是聊到这儿了,二是再设个远大的目标,让毛文龙别象李成梁晚年那样自满奢糜,还得继续奋斗。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郭大靖不排除。别说击败建虏之后永镇辽东,就是窝在皮岛当个草头王,毛文龙都可能觉得满足。
什么境况有什么样的理想和目标,饿得快死,有碗粥喝就满足有数万人马,盘踞金州也能满足
毛文龙若有所思,捋须眯眼,似乎陷入了思索。
好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郭大靖缓缓说道:“大靖,本帅已觉年长神衰,这心态不如你蓬勃向上,或者说是雄心勃勃。有多大的目标,才有多大的动力,在这一点上,你要强过本帅。”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帅只管坐镇,时常提点监督。东江军有您,才有主心骨,才不致生乱,甚至是土崩瓦解。什么心态,什么目标,都是根据具体的情况,以及实力来决定的,可不是年龄上的问题。”
咧嘴笑了笑,郭大靖又象调侃似的说道:“您只管象诸葛亮似的运筹帷幄,冲锋陷阵自有末将等年轻人去做。”
毛文龙哈哈笑了起来,摆手道:“本帅可比不得诸葛武侯,可偷懒看家,享个清闲,还是能够胜任的。”
向前倾了下身子,毛文龙很是郑重地问道:“大靖,你觉得本帅若是入京面圣,会有何结果?”
对于这个问题,郭大靖差点把“找死”说出来。
但他仔细一想,却也未必。结果如何,还要看具体的时间,以及所面临的形势。
比较吊诡的是,尽管皇帝对毛文龙不满,朝堂上的文官攻讦不断,可皇帝从未召过毛文龙入京。
天启帝不算,是他给了毛文龙节镇一方的大权,并给予了足够的支持。
但崇祯呢,为什么不下旨召见,以此来试探毛文龙的忠诚?
“万岁如下旨宣召,大帅去也不去?”郭大靖反过来,想从毛文龙这里得到答案。
“万岁降旨,臣子自然要奉诏而行。”毛文龙面色坦然,说得也不象是假话。
郭大靖垂下眼帘想了想,说道:“那大帅要亲自指挥勤王行动,就为了入京面圣?”
“不是。”毛文龙捋着胡须,缓缓说道:“既称勤王,主帅却不去,岂不授人以柄?”
郭大靖心中叹息,可也得无奈地点头。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以前也想到了,一直在想着借口。
“大帅可以托辞。”郭大靖开口说道:“理由很多,并不难找。”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大帅若去,皇帝降旨,您就很难处置。万金之躯,身处不测,智者不为。”
毛文龙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看来,你对当今万岁颇有成见,防范之心甚重。”
郭大靖耸了耸肩膀,并不隐瞒自己的好恶,平常已经颇有微词,毛文龙也是知道的。
别说是他,就是东江镇的军民,因为两次断绝粮饷,对朝廷,对皇帝,也是颇多抱怨,甚至说得上是怨恨。
毛文龙叹了口气,说道:“忠君报国,乃是臣子的本分。哪怕万岁偶有疏失,也不要耿耿于怀,心存怨懑。本帅就是怕你年轻气盛,到了京畿,惹出大祸。”
郭大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