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十万金往,度一金一人,止可活十万人。而斗米七钱,亦止可活五十日耳。”
杨鹤呀杨鹤,活十万人不是活嘛,能活五十天难道不该庆幸,山呼万岁嘛?难道要让朝廷养流民一辈子?
崇祯很生气,提起笔,刷刷点点地写了回复,“贼势猖獗,招抚为非,杀之良是。”
朝廷就这么点钱,既然作乱的贼寇太多,赈济不过来,还不受招抚,那就杀了。人没了,也不用拿钱养他们了。
嗯,当皇帝就应该有这杀伐果决的气魄,杨鹤太软弱,洪承畴还不错。
崇祯有些小得意,用自己的智慧和气魄,终于是解决了一个难题。
放下这本奏疏,崇祯又拿起了一本,打开阅看,竟然又是有关西北闹灾的。
陕西的饥荒已经持续三年,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巡按李应期上疏崇祯皇帝,请求减免赋税。
扯淡,沽名钓誉之徒。
崇祯皱起眉头,狠狠地骂了一句。这事自己要不准奏,恐怕会背上残苛待民的坏名声。
思虑再三,崇祯捏着鼻子、肉痛无比地批复道:“崇祯元年和二年的赋税可适当减免,日后不可再免。”
想了想,崇祯又提笔补充了一句,算是指点李应期,“贫富均纳,果能遵行无扰,自然好义乐输。”
大明子民都是识大局、顾大体的,为了国家,为了朝廷,苦一点也甘心情愿,都是好义乐输的良民。
没错,在崇祯眼中,便是这样的判断和结论。为了朝廷,为了国家,为什么不能牺牲一点,为什么不能勒紧裤带,共渡时艰呢?
只不过,崇祯高高在上,体会不到饥饿的滋味,那是能够令人发疯发狂的;他也不会理解流民走投无路、卖儿卖女的凄惨,和倒地等死的绝望。
万历四十六年,明廷因“辽事”紧急,加派“辽饷”,亩加银三厘五毫,第二年再加三厘五毫,第三年又加二厘,前后三加,即每亩加征银九厘。
崇祯三年,又强征“辽饷”,亩加征银三厘。
崇祯十年,强征剿饷;崇祯十二年,再征“练饷”。
在皇帝看来,不过是几分几厘的银子,何至于拿不出来;但在百姓看来,田地荒芜、颗粒无收,连碗粥都喝不上,又哪来的银子?
崇祯的所作所为,让他在临死时所说的“勿伤百姓一人”的话,显得是那么可笑而虚伪。
在他的统治下,在他不断的加派下,逼死逼反了多少百姓?就是杀进京城,冲进皇宫,让他走投无路的义军,不也曾经是安分守己的大明子民?
批复完李应期的奏疏,崇祯放下笔,稍事休息了一会儿。
他想让自己的头脑缓一缓,以便更加聪慧睿智。可却不知道,他的每一个“英明”决策,都是在使大明内部的火焰烧得更旺,把大明向灭亡更推了一步。
王承恩适时地奉上香茶,又躬身退到一旁。
崇祯喝着香茶,脑子似乎真的灵醒了很多。
放下茶碗,他转向王承恩问道:“王伴儿,方正化上奏说金州今年大丰收,有种叫土豆的东西,亩产达到了三千多斤。”
王承恩躬身道:“皇爷说得不差,方正化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东江镇在全力备战,今冬建虏会来攻打。”
崇祯沉吟了一下,说道:“可袁崇焕的奏疏上说,建虏打造大量的器械,有攻打锦州、大凌河等城,甚至是宁远的迹象。”
停顿了一步,他又接着说道:“锦州、大凌河等城还未修筑完成,若建虏来攻,就只能撤回宁远坚守。”
看崇祯皱起了眉头,王承恩自知其意,说道:“如果东江镇能发动牵制,争取数月时间,锦州等城便能修好。”
崇祯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说道:“毛文龙上奏说建虏将发起进攻,请求恢复粮饷,并索要物资器械,难道是借机要挟?若朝廷不允,便不出动牵制?”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说道:“既然金州大丰收,东江镇便无缺粮之虞。只给他们些物资器械,奴婢以为也无妨。”
“既不缺粮,却又要朝廷恢复粮饷,真是贪得无厌。”崇祯甚是不悦地说道:“毛文龙虚报糜饷,朝廷未治罪,他还屡次上疏狡辩。”
王承恩勉强笑了笑,却不好接这话。他也知道皇爷是在发泄情绪,总归是已经有了决定。
果然,崇祯说完之后,似乎好受了一些,思索了半晌,说道:“着登莱道王廷试给东江镇送些作战物资和盔甲器械,再告诉方正化,若建虏进攻辽西,务必督促毛文龙出兵牵制。”
王承恩躬身领旨,又提醒道:“那金州的土豆呢,是否运来些,先种着试试?”
崇祯点了点头,说道:“试试也无妨。”
茶水喝完,崇祯没有马上继续处理奏疏,而是微皱眉头,思考起辽西筑城所需的银两物资,该从哪里多征些,又该从哪里节省些呢?
辽饷三次加派,合计加征银两四百八十多万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