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仿佛没感受到众人的异样,也丝毫察觉不出杨广平静的语气后面所隐藏的风雷,一脸欣喜地道:“谢皇上,那臣便斗胆直说了,臣家中原来开设的马场每年可向朝廷上交五百匹战马,去年为了响应皇上东征的号召,共上交了七百匹战马,比往年增加了两百匹,但由于朝廷收购战马的价格远低于民间,所以我们家马场去年没赚到钱,还赔了不少……”
众大臣不禁面面相觑,宇方化及的心则顿时提了起来,暗忖,这小子不会是趁机告自己黑状吧?
杨广皱了皱眉头,敢情这小子是向自己诉苦来了,不过他也是个聪明的君主,一听便听出了问题的所在。战马是重要的军事物资,大隋能养马的地方本来就不多,其中地方的私人马场供献不少,若这些私人马场都赚不到钱,以后还有谁肯替朝廷养马?没有充足的战马装备军队,那么大隋的军队战力必然会遭到削弱。
这时,高不凡又继续道:“家父经常说,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有国才家,国家强大稳定,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老百姓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百万将士的负重前行,所以赔点钱财也不打紧,就当给咱们国家做点贡献了。”
杨广闻言不由大为动容,脱口道:“讲得好,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有国才有家,高长卿,没想到令尊竟然如何识大体,要是朕的子民都像尔父一般,何愁我大隋江山不强大永固?”
萧皇后笑嫣如花地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这样的父亲,也难怪教出如此文武双全的好儿子,当然,最重要还是有皇上的英明教化。”
杨广舒心地哈哈大笑,自他登位以来,修长城、开运河、建宫殿,大兴土木,各种大工程上得过快过急,老百姓不堪重负,所以换来的都是骂名,有些乱民贼子甚至借此竖旗造反,如今难得遇到一个如此懂事,如此识大体的百姓,自然是十分高兴。
“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军事关乎国家存亡,战马则是军队强大的根本,宇文爱卿,以后朝廷收购战马要考虑到养马的成本,至少不能养马者亏本,免得寒了这些良民百姓的心。”杨广捋着须沉声道。
宇文化及立即夹着尾巴溜了出来跪倒请罪道:“臣领旨,皇上圣明仁德。臣作为太仆少卿,犯有不察之罪,寒了为朝廷养马百姓之心,请皇上责罚。”
杨广淡道:“那便罚你三个月俸禄吧,太仆寺卿杨义臣也罚奉半年,以儆效尤,退下吧。”
宇文化及连忙领罪谢恩,暗擦了把冷汗退到一边,心中恨死了高不凡,三个月俸禄虽然不多,但这脸打得却是啪啪的。
高不凡低眉垂目,心里偷乐,其实他的本意并非要整宇文化及,没想到杨广举一反三,竟给了自己一个意外之喜,不仅提高了战马的收购价,还顺便拿捏了宇文化及,连带太仆卿杨义臣也被涮了。
这时,虞世基和苏威等人望向高不凡的眼光再次变了,之前以为这小子是个“青铜”,没想到原来是个“王者”,装啥充楞一副市侩青年模样,却不动声色地反击了宇文化及,还捞了提高战马收购价的利益,消息一旦传出云,天下的马场老板都得感谢这小子了。
这时高不凡已经十分机灵地叩首高呼道:“皇上英明。”
杨广舒心地捋着胡子笑道:“高长卿,这回令尊的马场就不会亏本了吧?回头让他多给朝廷养出好马来,朕是不会亏待忠臣良民的。”
高不凡连忙感激地道:“谢皇上恩典,臣会向家父转达皇上的勉励,尽心尽力为大隋养出更多更好的优质战马。”
杨广哈哈大笑道:“好!”
高不凡趁机道:“家父一直想扩大马场,苦于没有场地,而且渤海郡还是偏南了,养出的战马不及北边,臣斗胆请求皇上允许家父到涿郡来开设马场,只是臣身为涿郡牧监,似乎又有点不妥,天下人难免会说闲话。”
杨广心情正好,再加上高不凡又直接开诚布公地说了来,行事光明磊落的,倒是没引起他的猜疑,立即道:“准了,只要按时按规向朝廷上交足额的战马,谁敢说闲话。”
高不凡大喜,有杨广今日这句话,到时把飞鹰马场开到涿郡来就名正言顺了,没人敢瞎比比。
正在此时,苏威这耿直boy却站了出来,沉声道:“皇上,臣觉得此举不妥。”
杨广皱眉道:“苏卿家,这有何不妥?”
苏威正容道:“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高长卿身为涿郡牧监,总管一郡马政,若其父又在涿郡开设马场,难保其不会徇私枉法,中饱私囊。”
高不凡暗汗,看来自己之前自作多情了,看来这个苏威是个铁面无私的家伙,帮理不帮亲。
杨广却有点不以为然,挥手道:“苏爱卿多虑了,马场只要足额按时上交战马,高长卿虽为一郡牧监,也无权决定战马的收购价格,如何能够中饱私囊?”
苏威顿时语塞,只好认错道:“那是臣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