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大道85号吃过西班牙餐,南有穷让南易带他去格林威治村西四街逛一逛,南易没有推搪,直接就带着儿子过去。
格林威治村也被戏称为西村,这里是作家和艺术家的聚居地,六十年代之前,垮掉派在这里出没,二十多年前,这里绽放了最后一朵波西米亚之花,至此,波西米亚在西村消逝,新波西米亚在东村撒下了种子。
进入八十年代,西村的房租暴涨,村里的年轻人和先锋文化往东村迁移,腾出来的位置被华囯艺术家和脖子上挂大粗链子的黑人填满。
南易和南有穷从第六大道转入西四街,先入眼的是一家成人用品店,还有商店门口一溜坐在板凳上为路人画像的华囯画家,旁边聚集着三两围观者。
灯光昏暗,夜色渐沉,喧嚣声安静下来,成人用品店隔壁一家半地下的店铺,关着门,画家们肆无忌惮的把画架支棱在门口,犹如小贩向路人兜着生意。
“爹哋,鲍勃迪伦就住在这里。”沿着窄街走了一段,南有穷忽然说道。
“喜欢他?”
“喜欢。”
“为什么喜欢他,你能听懂他歌曲里表达的意思?”
“听不懂,就是喜欢听。”
“你妈咪也喜欢他,你是听你妈咪的唱片?”
“。”
“嗯哼,马克吐温当年也住在这里,你知道他住哪栋房子吗?”
南易没听到南有穷的回答,刺耳的警笛声就传进他的耳朵,转头看去,五六辆警车开了过来,停住后,从车里下来十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满脸煞气,在车边稍稍停留,就冲画家们走过去,呈包围之势,但没拔枪。
一阵骚乱,画家们被警察围了起来。
见到警察,南易就把南有穷护着往远处走,等人被围住的时候,南易一行人已经在五十米开外,因此,完美的错过探听警察到来原因的机会。
“南生,像是保护,不像是抓捕。”虎崽眺望了一阵对南易说道。
“嗯。”
南易无意识的应一声,继续护着南有穷走到一栋房子的死角处才停下。
停留几秒钟,车队来到近前,南易父子俩被簇拥到车里。
车子驶出,离开这片危险之地。
“回家?”
车子行驶到第六大道上的时候,南易转头问南有穷。
“爹哋,我还想去时代广场。”南有穷看着南易,一脸希冀。
“好吧。”
南易虽然心里不太想去时代广场,可还是满足了自己儿子的要求。
早六七年,南易还有兴趣去时代广场走走,这几年如非必要,他都不会往那里过去,时代广场已经变了。
广场灯红酒绿依旧,嘈杂声一如从前,只是街道上的肤色变得丰富,不如以往纯粹,国际观光客衣着光鲜,翩翩入时,绅士淑女出没于百老汇剧院酒店,无数霓虹灯闪烁着俊男美女袒露的肌肤,微微抬头,黄金位置是一幅凯文克莱的裤衩广告。
南易想把南有穷往摩天大楼里面领,旋转门的背后,门童已经闪出期待的目光,他盼望着南易父子进去。
可惜,南有穷的目光去追随着横在马路上的路障,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路是修不好的,有的从年头修到年尾,有的视经费多寡而决定坏的次数和程度,突击花钱在美国同样有市场,这里也有市政预算。
绕过路障,穿过一段粗大烟囱点明的地下供热管道,流浪汉、艺术家、街角横流的尿液、观光马车遗留的马粪,把空气搅拌的甜腻腻、臭烘烘,两个画家拿着画笔比成长剑,为了争夺地盘大动干戈。
把伪波西米亚撇除,剩下的男人几乎清一色,腋下夹着一个薄薄的皮箱,一打开里面满满的电子表、假名表,生意很好,有不少人光顾街头游荡的黑人随时会把路人拦下,掏出假金项链兜售。
街边的店铺卖的是各种电器和照相器材,店主几乎都是中东人,这种店铺的水很深,不仅是经营的门道深,政治上也深。
透过黑人的金链子,又可以看到腋下夹着海滩折叠椅,另一只手提着画具皮包的黄皮肤画家,也有明显带着东欧血统的白人画家,他们尽可能维持着自己的“高贵”血统,摊子支棱的比较齐全,画箱高架,头顶上还撑着遮阳伞。
画家之后,一群波多黎各过来的西班牙裔在集体行动,他们是赌神,街头用纸箱摞起赌桌,可乐瓶盖、骰子为赌具,不知是高进还是高义,魔术般的挪动耍弄着可乐瓶盖,嘴里念念有词蛊惑着围观者,周边站着三五个托儿,不断的赢着钱。
忍不住多看几眼,可以发现庄家是高义,手艺并不到家,可乐瓶盖变幻的速度虽然快,可还是很容易被看穿,笨拙的庄家、不断赢钱的托儿诱惑着行人口袋里为数不多的纸钞。
下场去的通常都会输光口袋里的纸钞,南易几人经过的时候,一个游客正蹲在路旁痛哭流涕,他把回酒店的打车钱也给输掉。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