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有个大炉子,火烧的很旺,热力可以覆盖整个房间,让人一点都不觉得冷,和这时候大多的民用建筑一样,澡堂子透露着这个时代的工业化粗糙。
四周都是水泥,只有地上才铺着瓷砖,坏了几处,坑坑洼洼的;冷热水管直接安在墙面上,没有花洒,大股的水柱落在头上、肩膀上,砸的人生疼。
冷热水各用一个小阀门调解,冷热水要调不好,一股下来,可以把人烫的哇哇乱叫,南易先打开冷水,然后慢慢调节热水,微凉就停,不敢开到最合适。
鬼知道烧锅炉的是不是老师傅,“恒温”在澡堂里是很难达到的东西。
灯的瓦数不大,最多十五,水泥墙面完全不反射灯光,蒸腾的白色雾气中,澡堂就显得异常昏暗,一大群看不清脸庞的裸体竖立其中,恍忽中还以为到了毒气室呢。
一百二十七度角的向下俯视,目光一圈扫下来,南易变得自信满满。
美滋滋的在水下冲了冲,厚着脸找人借了块肥皂使使,唰唰唰,在肚子上来回一阵抹,把肥皂洗干净还给人家,然后手捻着肚子上的肥皂沫往身体的其他部位涂抹。
冲洗干净,就来到了自己的盆塘,蹲在里面昏昏沉沉的泡了一个多小时,身体变得异常燥热。
冲到龙头的位置,冷水浇头,然后又走到通气窗的位置,感受一下外面吹进来的凉气,人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等身体变得舒缓,又找了胖师傅搓了个背。
别问为什么是胖师傅,在澡堂子里干久了,湿气太重,根本瘦不起来,要是在澡堂子里碰到个瘦子搓澡师傅,肯定没做多久,手艺不行,赶紧换个胖的。
搓完澡,又去冲了冲,拿毛巾裹住傲立群雄,再接过工作人员飞过来的热毛巾,从头擦到脚,懒懒地倒在浴室里的背靠椅子上,眼睛微闭,做上几次深呼吸,那种舒爽、安逸,简直无法形容。
南易砸吧一下嘴,感觉还是差了点,这时候来杯冰的,喝完躺下再捏捏按按,那简直就没治了。
“不行,谁要开桑拿就入一股,不求赚钱,只求有个享受的地方,再培养掏耳师傅、修脚师傅、捏肩捶背,还有那啥的。”
南易刚刚享受了一会宁静,隔壁就有人摆开了龙门阵。
“老王,你晓不晓得,现在外头又有家庭浴室了。”一个人凑到另一个人耳边假装神秘的说道。
只能说是假装,那声音不要太响亮,南易听得一清二楚。
“家庭浴室,你说的就是有女人提供服务吧?”
“不然呢?”
“反了天咯,当年老蒋兼任五川主席的时候,不是搞过整肃运动么,责令蓉城警察局严查,不准男女浴室同家经营,现在啷个又搞起来了。”
“鬼晓得,要不要去试试,好像不贵的嗮。”
南易听着会心的笑了笑,掀开盖在头上的毛巾,再次擦拭了一下,穿好衣服离开了澡堂子。
走出铁中,走了几步就见着一个茶馆,走进去叫了一碗茶,又叫了一点嗑的干果,学着边上的人,背往椅背上一靠,鞋子一拖,脚踩在椅面上,嗑着瓜子,听着边上的人摆龙门阵。
一碗茶下肚,外面街上就传来有节奏的叫卖声,“担担面,担担面。”
叫声越来越近,南易循声望去,一个货郎把点着火炉的挑子放在门口,进茶馆点了碗茶,然后又扯开嗓子喊了几声。
还别说,有不少茶客都点上一碗,南易不能免俗,也跟着叫了一碗。
没几分钟,货郎就把一碗面端到南易面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往面上浇了一点红油,让面变得红光发亮。
“外地来的客人,面不够可以添,不加钱。”
“谢谢。”
南易递过去一张两角的纸币,收回找零塞到口袋里,拿起快子把面拌了拌就吃起来。
担担面对蓉城人来说,就是凑合吃的东西,可味道绝对不差,加上这种正宗的挑着卖的“担担面”往后可能就见不着了,这也增添了一分滋味。
吃着担担面,南易脑海里还想着明天去接王振之前吃碗豆花面。
在茶馆里坐到临近晚饭的饭点,南易又打车去天涯石看了看,花街柳巷之地,虽是从前,可也要华灯初上过来才能感受到它真正的一番滋味。
站在东街城墙之下,南易彷佛能听到留声机里播送的音乐声。
文青了一会,南易就找了一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
“江南哥,是我,对啊,我在蓉城呢,天涯石这里……哈哈,你就别来了,派辆车来接我就得了……好,我等着。”
挂掉电话,南易在原地等了半个多小时,就有一辆吉普车停在他的边上。
一个人从副驾驶下来,冲着南易说道:“南易同志?”
“我是。”南易颔了颔首。
“你好,请上车,是邓同志让我来接你的。”
“好的,麻烦你了。”
南易三人上车后,车子就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