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泰山贼出身,常在淮水打劫过往船只,结阵厮杀他们弗如凉人远甚,但论水控舷,双方同样不可以道里计。这也正是陈冲选择徐州兵来此的缘故。
单论船只兵众数目,双方都一样,一船十二人。只是徐州兵逆流而,需要船中所有人摇桨向前,船尾一人把住船舵,只有一人在前方交战。但水战与陆战大相径庭,徐州兵手持长杆,杆头挂着一杆镰刀状的钩刃,他将钩刃挂在凉人的右舷,把杆身穿给身后的同袍,四五人来回齐力推拉,走舸在激浪中骤然翻转,舸的凉人们下饺子般掉入河水里,哗啦声不绝于耳。
如此翻了十来艘船只,凉人这才反应过来,泰山贼有长钩来钩,他们就趴在船舷边用斫刀砍,孰料泰山贼们便改用长钩钩住他们的发髻、脖颈,钩口锋利,几个回合下来,凉人们头颈手都是切开的血肉。他们没有回击的武器,在船也射不稳箭,很多人空有一身武艺,此刻却连敌人的手都够不到,很快就被戏耍死去了。
后方的船只见状都纷纷避让,但他们一船只有两个船夫,哪里避让得及?除了最后的船只早早靠岸逃难,前方的走舸无一例外,要么弃刀投降,要么被泰山贼杀了打入河水中。
吕布目眦尽裂,他请战时哪里会想到这般景象?纵使沙洲敌人源源不断,但他怒火冲冠,竟接连又刺死了六七人,又打退了敌人一波进攻。但部众们体力渐尽,士气也低沉下来,估计再坚持三刻钟,阵型也将不攻自溃。
宋宪在两丈外对吕布高喝:“军侯,还是撤罢!”吕布不甘地怒喝道:“这如何撤?到水不也是死?”宋宪则高声回说:“总还有一线生机!军侯,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此言说中了吕布的心思,他决心已下,当即动身如雷,他一言不发,飞速折身跑回小舟,部众们所料不及,很多人根本来不及跟从,只有三十来人了船只,其余人都在沙洲被敌军困死了,无法脱战。
吕布一人占住一船,当即用长戟拨开滩涂,朝河岸边开去,河正缠斗的泰山贼都不及反应,只有臧霸船只游在最后,与吕布相撞,轻舟校尉看他一人一舟,锁子甲镶有金边,手中还拿着一杆名贵的长戟,急声对部下道:“这定是个贵人,捉了他,正可彰显我的功绩!”
然后他们也拿长钩去钩吕布的船只,吕布见状,抽出斫刀,当即将泰山贼们的钩杆都斩断了,这令追他的泰山贼都颇为惊叹,毕竟他们都料过如此情形,所以用枣木制成钩杆,常人劈砍十来刀才能留下一道折痕,这人便是拥有宝刀,也是个天下无双的大力士。
眼看是活捉不了,臧霸便改说:“锥破他的船底!”泰山贼们便又拿出三根丈余长的长杆,杆头固定着两尺长的铁锥,深入水底,对着吕布的船底一顿猛凿,吕布挥刀入水去砍,结果却是徒劳,眼见着船底被铁锥破出几个孔洞。
黄浊的河水涌船舷,淹没了吕布的腿角,冰凉的温度让他一阵惶恐,他转而向臧霸举手示意,自己愿降,但臧霸哪里敢收降他,嘻笑着看他缓缓下沉。吕布也不再看他们,用铁戟继续向岸边划去,可离着河岸还有近二十丈,他的走舸便彻底沉了。
泰山贼最后一眼看见吕布时,他在河中翻滚了两个下,手中还抓着长戟与斫刀,士卒们都笑说:“他若是扔了这些,说不定还能再翻几下,好勇武的大力士,可惜,可惜,就这般死了。”
臧霸又在吕布落水处盘旋了几个来回,以示默哀。臧霸记下落水的位置,心想他穿着这般沉重,死了也当还落在附近,不如夜里再来打捞,兴许能打捞尸体。就在此刻,一个部下指着河边失声说:“他还活着!”
众人不禁一齐望去,只见河水中冒出一个人头,在激流中缓缓南行,仿佛一块漂泊的葫芦。又过了片刻,他露出身的铁甲来,水流不断地从甲片的缝隙涓流而下,人们才看清,吕布还抱着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他竟是抱着石头,一步步从河底步行岸的!
他扔下巨石,回过头看了泰山贼一眼,抽出斫刀对他们隔空挥砍,随即抱着胸颤抖离去了。
陈冲在沙洲新建的一座望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笑道:“好一个吕奉先,有隔岸横刀之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