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旳意思是,这一路上还有军功可以拿?”贺章大喜过望,拍了拍胸前的头功牌,眼中放着如同沈翼看到钱一样的绿光。
脱脱不花略微有些迷茫的点了点头,破坏和议,兹事体大,可是这贺章眼中为何全是兴奋?
贺章敏锐的察觉到,这个脱脱不花是个香饵,他也早有安排,但是依旧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马硕一番。
“贺总宪,我虽然是蛮夷,但是我鞑靼久闻王化,还请贺总宪解惑。”脱脱不花看贺章早有准备,便不再理会有人截杀之事了。
也不知道那头功牌是何等奇物,引得大明将帅臣工如此追捧。
贺章笑着说道:“但讲无妨。”
“若是此次我入京献上盟书,自此大明与鞑靼同气连枝,那我鞑靼和大明则是荣辱与共,兴衰相依,大明盛,则鞑靼安,此言可谓有理?”脱脱不花首先抛出了一个观点来。
大明给鞑靼的盟书,条件优厚到了脱脱不花不敢想的地步,当然代价极大。
不过鞑靼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吗?
当年鞑靼仅有乞颜部一部,而后变成了七十二部,大明的做法和当年成吉思汗合并铁勒诸部,一模一样。
这也是让脱脱不花放下所有,前往京师献盟书的原因。
大明盛则鞑靼安,是脱脱不花藏在内心的话。
贺章突然发现,自己之前有些误判,那个满都鲁脑后长着反骨,虽然起了誓言,此生不再反明,但是这脱脱不花的觉悟,要比满都鲁要高许多。
贺章点头说道:“此言有理。”
“那我有一言,不得不说。”脱脱不花眉头紧蹙的说道:“大明的沉疴烂疾,至今未愈,此行结盟,我心实乃焦虑。”
贺章疑惑的问道:“可汗所言具体何事?”
“杨士奇。”脱脱不花坐直了身子说道:“这等欺世盗名之辈,至今还是大明太师,何德何能?我听闻在大明做官,至少得进士出身。”
“杨士奇乃是建文余孽,本就是方孝孺举荐,入朝为官。一生未有功名在身,是与不是?”
贺章看着脱脱不花,这个塞外的可汗,为何对杨士奇这般恨之入骨?
“是。”
杨士奇没有功名在身,却登堂入室,确确实实是建文朝入朝为官,而且是方孝孺举荐的,为方孝孺平反的风力,少不了这位大明太师杨士奇,推波助澜。
“我听闻杨士奇并非儒学大家,胸中既无韬略更无长策,以易学为主,一手卜噬炉火纯青,是与不是?”脱脱不花继续问道。
杨士奇本人虽然是说不上胸无点墨,但决计不是什么大儒,擅长易学,占卜吉凶,倒是一手绝活。
“是。”贺章肯定了脱脱不花的说法,杨士奇的文采到底如何,贺章作为大明文官,倒是心知肚明。
杨士奇擅占卜易学,天下人人皆知。
擅长易学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经史子集不通,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脱脱不花看着贺章说道:“杨士奇还有一手好字,那台阁体,我可是看过好几次!一手台阁体,糊弄天下人。是与不是?”
台阁体是一种文体,本身是一种书法,字体方正、光洁、大小一律,比印刷不遑多让,极为美观。
而后逐渐成为了大明科举必用的一种字体。
但是这台阁体在宣德年间逐渐变了味儿,不再单纯的指书法,而是一种风气。
报喜不报忧,只说好不说坏,大明总是天下无敌、国泰民安、天下安定、事事顺利的锦绣浮夸文章。
当今的大皇帝陛下,尤其厌恶这种台阁风,严令过禁止堆砌辞藻的空洞文章。
下令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以事为常,其数一四是也,任何不是实事求是为主的奏疏,皆留中不发。
所以景泰年间,看起来天灾人祸不断,这里的蝗虫那里的旱灾,不得安宁。
但贺章却知道,大明这么大,正统年间和景泰年间,天灾人祸其实大抵相当,只不过过去上下一心,遮掩了下去而已。
“是。”贺章看着脱脱不花,这脱脱不花对杨士奇居然如数家珍,连杨士奇擅台阁这事,都这么清楚。
脱脱不花继续追问道:“杨士奇教子无方,其子横行无忌恶事数十起,杨士奇百般回护,直到这杨士奇死了,这儿子才被捉拿归案,明正典刑,是与不是?”
这都是正统年间的大事,贺章还弹劾过杨士奇儿子不法,和杨士奇有了些小摩擦,若非杨士奇倒的快,他也不会比王翱等人好到哪里。
贺章说道:“是。”
脱脱不花终于图穷匕见,略带愤怒的说道:“论公,大明自文皇帝龙驭上宾之后,北边边关军备松弛,接连失地,南失安南,东张海禁,倭患频繁,皆乃杨士奇之祸也。”
“论私,其品行不端,瞒上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