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明的前途和希望。”胡濙十分确信的说道。
“臣年轻的时候,文皇帝派臣去巡按地方,臣当初从四川坐船至荆州。”
“三峡狭长七百里,两岸连绵高山,根本没有中断的地方重峦叠嶂,遮蔽了天空和太阳不是在正午和子夜,根本看不到天日。”
“但是一过了巫峡之后,便有豁然开朗之感!”
“大势已成,势不可挡,水到渠成。”
“大明已经走过了冬序,臣感觉到了,这一切正在发生。”
朱祁钰则是站起身来,摇头说道:“你这番话,要是让都察院的风宪言官们听到,不弹劾你一个谗言巧佞,贻害无穷?”
胡濙满不在乎的说道:“知我罪我,其无辞焉?”
“大不了再辩上那么一辩,臣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那胡尚书以为,朕该怎么做呢?大明路在何方?”朱祁钰玩味的问道。
胡濙瞬间就闻到了钩子的味道,他俯首说道:“陛下睿哲天成,英明自结,胸中有韬略,行事有进退,臣辅佐左右便是,何敢言,路在何方?”
朱祁钰知道自己这点钓鱼的技术,钓老胡还是太难了些,毫无例外又空军了。
他站起身来跺了跺脚说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变成了路。”
“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朱祁钰向着朝阳门走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略带些金黄磨盘大的圆月在慢慢升起,挂在了深蓝的天穹之上,和正在落下的夕阳,交映成辉。
那澄净如玉的圆月,透过通惠河上的秋日枯枝和旗杆,将一层银白色如同丝绸的月光撒在了河面之上。
朱祁钰要回泰安宫了。
在当下的大明,生产力不够改变生产关系,不足以改变物质基础的情况下,上层建筑不可能发生改变,在当下的大明,帝制就是最适用的制度。
这就是朱祁钰对胡濙这句:皇帝就是大明朝的前途和希望的理解。
他不知道自己理解的是否正确,但是他作为皇帝,得找到大明朝的出路。
出路在哪里?
大明的出路,在不知边界的海上。
即便是经历了正统十四年的霍霍,这大明人口依旧在膨胀,膨胀到这片土地,已经根本容不下那么多的人口。
天下广袤无垠。
大明的出路,在大明的朝堂之上。
做大蛋糕的同时,必不可少的要讲分配,如何分配社会劳动成果,是朝堂应该尽的责任。
为了使利益互相冲突的阶级不至于在无谓的争斗中,把自己和社会消灭,才出现了国家。
朝堂要调节各阶级的矛盾,分配各阶级的利益,这也是礼法之一,这也是国家力量的源泉之一。
朱祁钰对内要讲分配,他从来不否认分配的重要性,对外要讲开海,他也从不会否认做大蛋糕的重要性。
蛋糕要做大,分配也要做好。
否则这蛋糕就是白做,正如永乐年间的七下西洋,将海路彻底开辟之后,被人篡夺了果实一样。朱祁钰在开海,无论是密州、月港、松江、宁波市舶司,还是南衙的龙江造船厂、松江造船厂,琉球诸事,他都在认真的开海,做大蛋糕。
可是想要做好分配,何其的困难?
这也是为何他作为大明皇帝,为何会讨厌儒家那一套的理由。
儒家构建了一整套耻于言利的话术体系,核心话术就是与民争利。
并且将皇帝和天下都套在了这个体系之中。
可是这个体系外呢?
罗马人也构建了自己的一个体系,可是罗马人的体系外的蛮族,可不管你那么多。
无论是日耳曼人、维京人、高卢人、昂撒人、奥斯曼人,都一直在生更多一点的娃。
占了你罗马人的地,占了你罗马人的军营,再占了你罗马人的城池,最后占领你罗马人的女人,最后消灭了罗马。
“李宾言明日应该就要回京了。”朱祁钰走了两步,忽然开口说道。
胡濙紧走了两步问道:“回京为官?还是还要回松江市舶司?”
朱祁钰却是一声不吭,只往前走,让胡濙自己去猜。
胡濙赶忙说道:“陛下,臣以为还是让李宾言在松江府的好,李宾言要是离任南衙,李贤在南衙独木难支!”
“而且松江市舶司是景泰四年建立,眼下才仅仅一年光景,万象更新,松江市舶司刚有了些起势,正是关键的时候啊。”
“而且琉球诸事,都是李宾言在弄,这要是轻易调任,岂不是琉球大好局面就得从心来过吗?”
胡濙这一番话很长,之前胡濙曾经生动的演示过很多文人的手段。
比如胡濙就推荐了曾经弹劾他无德的贺章,回京任右都御史,总领都察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