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问题,吴敬曾经问过朕一个类似的问题,他问朕御制银币是流动资财,还是固定资财呢?”
“毫无疑问它即使流动资财,也是固定资财,也是留供资财。”
“那朕换个问题,朕是大明皇帝,还是亡国之君,还是中兴英主呢?”
李贤一听赶忙俯首说道:“陛下乃是中兴英主。”
这讨论财经事务,怎么好端端的就牵涉到了亡国之君这种事上了!
朱祁钰笑着说道:“朕在一些很多人眼中是离经叛道的,种种政策又是亡国之策,朕在他们眼中是亡国之君。”
“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的眼中,朕却是睿质天纵,文翰并美,而不矜其能,尝有开辟之举,宽严有制,烦简有则。”
“朕其实就是朕,大明皇帝,仅此而已。”
“朕要说的这种现象,是普遍存在的,而且多数情况下,都是对立与统一的。”
李贤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朱祁钰叹息,李贤是个聪明的人,但是一旦涉及到这种对立与统一,哪怕是涉及到一点点的辩证思维,就会发生脑筋转不过圈来的样子。
其实这种辩证法的对立与统一,在现实中是非常多的。
比如知名的光的波粒二象性。
牛顿提出了光是微粒,惠更斯提出光是电磁波,双方拿出了无数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直到波尔横空出世,诉诸互补原理,最终定下了波粒二象性。
还有薛定谔的猫等等,类似的自然现象,都是辩证法对立与统一的一种。
但是朱祁钰用俗字俗语去解释,李贤已经听的有点犯迷糊。
什么皇帝?什么亡国之君?什么中兴之主?
这什么跟什么!
朱祁钰看着李贤迷茫的眼神,认真的斟酌了一下说道:“《老子》察类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求故曰:有无辅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声音相和;前后相随。”
“明理曰:亦此亦彼、亦真亦假也。”
察类:观察现象;求故:找到问题;明理,剖析原因。
寻道:找到解决办法。
察类、求故、明理、寻道,是一种很常见的大明道学士的思维方式。
他说的对立与统一,对于大明的道学士而言,有些难以理解。
那很简单,翻译成他们能够听得懂的话就可以。
没有人,比朕,更懂翻译!
李贤立刻恍然大悟,这原来是和有无、难易、长短、高下一样的,资财的流动与固定,过程和结果,都是亦此亦彼的关系!
“陛下,臣明白了!”李贤俯首。
早说嘛。
于谦满脸笑意,礼部尚书胡濙洗地的功夫,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但其实陛下自己何尝不懂这些呢?
是胡濙需要陛下,而不是陛下需要胡濙啊!
朱祁钰看着李贤恍若大悟的模样,满是怀疑,为什么俗字俗文他听不懂,翻译翻译,他就听懂了呢?
李贤眉头紧锁的问道:“陛下,那是不是可以想办法,让这些势要商贾安于现状呢?”
“臣的意思是,截断他们的资财的流动,让他们安稳一些。”
李贤说的意思其实在仕林中也有。
仕林中有一种非常仁慈的幻想,那就是势要商贾会食租之后,安于现状,然后走向衰弱。
古今中外不乏这样想法的人,比如着名经济学家凯恩斯,就有个美好的愿景,那就是食肉者安静去死。
就是期待着势要豪右、巨商富贾,自己收起来獠牙,猫自己给自己系上铃铛,还要把锋利的爪子剪了,让他们把獠牙撬掉。
比如那种各种宣扬美好的家书。
但是无数的历史证明,这是个谬论。
朱祁钰忽然想到了一个旧闻,笑着说道:“说到这里,朕想起了一件旧事。”
“洪武五年六月乙巳日,太祖高皇帝铸铁榜申诫公侯其词九条,严明公侯戒律,曰:君臣得以优游终其天年,在社稷有磐石之安,在功臣之家享富贵无穷。”(明太祖实录七十四卷)
“但是事实上,铸了这个铁榜,并没有君臣优游终其天年,功臣之家享富贵无穷。”
李贤和于谦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件事他们当然清楚,就是铸造铁榜之后,没多久,从廖永忠开始的杀戮,贯穿了整个洪武年间。
洪武年间三十四功臣,除了武定侯郭英,其余无一善终。
但是这件事和他们讨论的资财的固定、流动,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位置不同,思考方式自然不同。
他满是平静的说道:“其实太祖高皇帝想要「公侯优游享富贵」的想法,和一些翰林们想要「势贾食租死安然」的想法是一样的。”
“根本不可能实现。”
李贤这种的想法就像是:耗子给猫当伴娘,不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