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明明陛下已经把他所有的问题,都解开了。
但是李贤依旧是一脸的迷茫,显然他心中还有一个巨大的疑惑,但是这个疑惑却如同深海里的冰山一样,根本无法窥见。
李贤无奈的说道:“臣愚钝,臣明明心里还有疑问,但是臣却不知道心里的疑问到底是什么。”
这可能就是最让人难受的地方了,就是明明心里有疑惑,但是却是连在迷惑什么,都不知道。
重重迷雾包括着李贤。
朱祁钰认真的梳理了下这一路上谈到的内容,承认私权和确定公权神圣不可侵犯保护私权不是无限宽纵私权更加回答了那些人是虫豸必须被消灭。
还解答势要豪右争夺金花银和御制银币的流通,其实是在争夺货币管理权。
那还有什么问题,困扰着李贤的呢?
朱祁钰看着李贤略显痛苦的表情,陷入了思索。
李贤自诩学富五车,而且还是做了十九年的官,因为得罪了杨士奇在地方十六年。
回到了京师,倒霉的他,碰到了土木之变,侥幸活下来了。
倒霉的他,南下巡盐,又碰到了叛乱,因为太有才华,被叛军抓住了,再次侥幸活了下来。
李贤绝对不是一个翰林院那群死读书的人,但是即便是如此,他依旧迷惑。
他现在就像是一叶扁舟,在一个十分平静的海面之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他甚至不知道往哪里滑动,才是彼岸。
他连方向都不清楚。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朕知道你想问什么了。”
“啊?”李贤呆滞的看着皇帝。
朱祁钰笑着说道:“其实你想问的这些虫豸的根基,他们走的路,他们是如何用私权窃取了公权,而且如此肆无忌。”
“只有弄明白这个问题,日后施政才能游刃有余。”
李贤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他们走的路!”
朱祁钰笑着说道:“其实答案很简单,这种基于剥削的财经事务的运作,剥削式积累,是势要豪右之家的核心,也是根基。”
“剥削式的积累财富的方式,最终会导致劳动、土地和货币都失去了他们本来的面目,最终是它们异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封建把人变成鬼。
资本呢?可以把人变成人妖物怪。
李贤如同看到了前进的方向一般,呆滞的问道:“剥削什么?”
“剩余社会劳动。”朱祁钰本来想说剩余价值。
但是显然这个概念,并不是国富论的框架,而是资本论的框架了。
这要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朱祁钰换了个李贤更容易理解的词汇。
“导致了什么?”李贤猛地站了起来,但是却没注意到是在车驾之上,碰了一下车辕,但是他丝毫不在意,而是满眼的兴奋。
在一个问题困扰了他几个月之久,他终于接近了答案的时候,那种兴奋,难以言表。
朱祁钰示意他坐下,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更确切的说,导致了”
他换了个说话方式说道:“舍本逐末,礼乐崩坏。”
朱祁钰换了个大明语境下,更容易理解的词,剥削式的积累,最终会导致两个恶果。
一、人们过度神话货币。
钱有时仿佛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所有人全都必须臣服于它,顺从它的命令,在它的权力祭坛前,顶礼膜拜。
金钱至上,最终导致的必然是所有的劳动、土地、海洋、货币、斗斛、权衡、印玺、仁义统统都被异化,明码标价,最终社会风气崩解。
夜不收,不计生死的在草原上,为大明的安危奔波,这种对大明的忠诚,对皇帝的忠诚,是可以用金钱去衡量的吗?
显然不可以。
但是若有一天,高举着:忠诚只是背叛的代价不够,并奉若圭音,不就是礼乐崩坏吗?
朱祁钰没有请胡濙翻译,更没有用李贤他们听不懂的话,用了言简意赅的两个词,他直接自己翻译成了,大明人能够听得懂的话。
朕,大明户部尚书,兼礼部尚书!
没有人,比朕,更懂翻译!
于谦犹豫了下问道:“陛下,剩余什么?”
“社会劳动。”朱祁钰和于谦快问快答了一句。
于谦叹息。
他一直感觉陛下另外有一套,基于国富论延伸而出的更能解释社会现象的理论体系,但是陛下就是不说。
比如胡濙所说的三倍利,则无法无天。
这句话在渠家人身上应验了。
朱祁钰不是不想说,是这东西没有社会基础,去强行解释,完全是镜花水月,会曲解它本身的含义。
李贤呆滞的思索着,他的眼神愈加的明亮,深吸了口气说道:“谢陛下教诲,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