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愈济犹豫了下,继续说道:“臣曾任广州按察司佥事,广州市舶司,永乐元年八月,内官齐喜钦奉太宗文皇帝圣旨设立。”
“彼时佥民殷实户四十七名、军殷实户三十七名在广州市舶司听用,其他工脚夫并跟拨皂隶等项,又各不等。内臣相承接管,于今七十余年。”
“肇庆府、广州府地方虽出鱼鳔茶绫等物,但百姓艰苦,市舶司太监差人催督,扰害地方,鸡犬不得安生。”
“我太祖高皇帝深鉴前代委任宦官之失!”
“虽设监局一监,常职止五人,一局正副止二人,官不过四品,所掌不过洒埽供奉之事,未有干预朝廷之政也。”
“近年内署,每监有太监十余员,少监以下无数。”
“蟒衣玉带,视为常服,名位之滥,莫此为甚!”
“然君侧之人,众所忌畏,恃势纵横,所至害人。”
“损朝廷之大体,夺百生之衣食,甚至引用奸邪,排斥正士,阻塞人言,左道害政,如王振、喜宁等辈,虽百死不足以谢天地!”
“今内臣差出各布政司者众多,四方藩镇之地、市舶财利之处,处处有宦。”
“伏望圣明以祖宗为心、以万世为念,遇事思畏慎终于始,将悉宜取回以免害人,以后递年乞且停罢,则臣民幸甚。”
蔡愈济的反对政令的发力点是宦官。
他引用了大明祖宗之法,宦官不得干政,对提举市舶太监,表示反对。
他举得例子是王振和喜宁这俩太监。
朱祁钰嗤笑了一声,看似有理有据,却是鱼目混珠,妄图浑水摸鱼。
“蔡御史,我大明官船海贸已经停办一十六年之久,广州府、肇庆府鸡犬安生了吗?”朱祁钰抛出了一个问题。
蔡愈济一愣俯首说道:“并未安生。”
朱祁钰点头说道:“鸡犬安生的话,他们就不会杀盐场窝主,跟着叶宗留一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吗?”
“显然不会。”
“将一个复杂的民生问题,片面化的归咎到市舶司太监身上,是不是有点以偏概全,管中窥豹呢?”
朱祁钰不是很会讲道理,但是这个蔡愈济这么大岁数了,还坐七品监察御史的位子,是有道理的。
连皇帝都辩不过,都忽悠不了,怎么升官?
蔡愈济无奈归班,他带头冲锋,反对陛下复设市舶司提督太监,失败了。
御史王复左右看了看,都是聪明人,都不愿意说,那就他来说好了。
王复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陛下,汉书有云: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
“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也。”
“夫己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
“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
王复起头就是引经据典,而且是引得儒家经典,汉武帝时期,董仲舒的论点。
老天是公平的,给了牙齿,不给角给了羽翼,不给脚
既然已经当了皇帝,与民争利于下,百姓怎么能安生呢?
董仲舒这番话,是因为当时汉武帝大力推动盐铁专营、均输平准、算缗、告缗令,噶韭菜刀太快了,董仲舒才冒险进谏。
汉武帝表示: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该噶韭菜还是得噶韭菜
王复接着说道:“设立密州市舶司,臣以为,应当贡舶归提举司,商舶归商,方为长久之计,庶民困可舒,而地方亦可保无虞矣。”
于谦忽然开口说道:“王御史,敢请问,你口中的与民争利与下的民,是指的得天下黎民吗?”
这个问题,其实之前讨论大明国师杨禅师的大隆兴寺,挂靠地亩的时候,陛下就问过。
有些人明明坐拥千倾良田而不纳赋,有些人明明薄田三分却极尽苛责。
国之根基,到底是缙绅,还是天下黎民百姓呢?
王复的与民争利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是这个民,是谁?
王复刚要说话反驳。
胡濙又站了出来,高声说道:“陛下,都是缙绅、势要豪右之家,欲做买卖,恐添一关于己不便,上牟公家之利,下鱼肉乡民之利,死不肯设关立司罢了。”
胡濙自从上次在朝堂上,跟贺章对了一次,说自己诚无德后,仗着自己岁数大,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这次,胡濙直接把话挑到了明处。
势要之家要做买卖,陛下添个市舶司在中间管理,他们还在怎么上头吃完,下头吃呢?
胡濙厌倦了,厌倦了时而坚定反对海禁,时而坚定支持海禁。
陛下是个能拿主意的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