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演奏的乐师,舞动的舞女,也都有些战战兢兢。
大帐中,落座的只有八人,伺候者也不过寥寥。
杨狱正坐于上首,淡淡望去,下手处,七位节度使赫然在座。
这七人或着甲,或穿布衣,或闭目养神,或低头看案牍,却皆是气息沉凝,血气强横之辈。
且都是经历血火杀伐的将领。
见得旁若无人的洪古一,几人神色都不自然。
“诸位的准备,本将很喜欢。不过”
洪古一踏步入帐,轻轻一嗅,笑了:
“本将军饮酒,历来喜欢上座,不知”
呼!
闻听此言,帐中一众人皆是色变,即便是乐师、舞女也都吃了一惊,纷纷的望向上手处。
谁在上座?
自然是军营主帅,大将军郑长弓!
咔嚓!
一青年将领捏碎了酒杯,眸光变得冷厉:
“老将军面前,你一个晚辈,也敢上座?!”
“客人上座,自然是天经地义。怎么,你有意见?”
洪古一身后的众人冷眼望去,气息发冷。
“洪将军说的有礼。”
一略有富态的中年节度使轻笑一声,附和起来。
见之,其余几个节度使神色各异,那青年将领的目光一沉,望向了上首处。
“来者是客”
诸多目光的注视下,杨狱微微一叹,艰难起身,在几个小将的搀扶中,走了下来。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的清楚。
以众人的目力,自然看的到其人的虚弱,以及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深沉暮气。
“那本将军,就却之不恭了!”
洪古一眼神中闪过异光,堂而皇之的走至上首处坐下。
其带来的一众将领,也纷纷落座。
一众节度使见之,心中越发的膈应起来,那洪古一也就罢了,这些又是些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同座?
“都说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嘛!哈哈”
有人笑着。
“诸位不必客气,今日乃是私宴,不谈其他,饮酒为主!”
洪古一居高临下,心中越发快意。
节度使是什么地位?
偌大的天下,这都是一流的人物,统辖千万军民的大人物!
郑长弓又是什么人物?
国之柱石,大将军,名震天下的武圣级大高手。
而此刻,这些大人物,都要坐在自己下面!
“不错,饮酒为主!”
其属下的一众人纷纷附和。
一时之间,好似宾主颠倒,不像是来赴宴,更好似请人赴宴的主家。
见得这样旁若无人的态度,便是那富态的节度使,脸色也稍稍有些不好。
“诸位喜欢就好。”
杨狱轻咳着,示弱。
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可以示弱,此时的他,真的太虚弱了。
这老迈重伤的躯体,根本瞒不过任何有心人。
不过,他也在注视着这些节度使的表情变化,等待他们心态失衡。
节度使是什么人物?
在这唐末之时,任何一位节度使,都是宰执一州,军政一手抓,千万军民之父母,几乎是地方上的土皇帝。
即便是郑长弓,多也要以礼相待。
因为其大权在握,地位高,所以反而不在意都城沦陷,因为天下乱了,他们的地位,反而更高。
可若有什么威胁到了他们,那就不一样了。
正如王朝末年,投降者,在前朝已灭之时,反而又再度反叛。
这难道是他们心念前朝?
不过是因为动摇了他们自身的利益。
心中思量间,杨狱频频劝酒,丝毫不吝惜郑长弓多年积攒的好酒,生怕他们喝的不够多。
而这些节度使,今日多也有些不自在,往往不等劝,就自喝自饮了。
觥筹交错间,众人都有了些醉意。
这老家伙,真放弃了挣扎?
洪古一心中嘀咕。
他张狂霸道,却并不傻。
事实上,他始终在试探,然而,那老家伙似乎真的认命了。
难道是高师的神通,击溃了他的心境与坚持?
要知道,他带来的人,可不止这些,其余人此刻只怕已在其他节度使的默许下,开始接管这方大军了。
洪古一心中疑惑,言辞更为锋利,显得咄咄逼人,一众节度使,就有些如坐针毡了。
望着案牍后意气风发的洪古一,再看着坐到最下手,须发皆白,都有些坐立不稳的老将军。
大帐内,众人心思各异。
“奏乐,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