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敬亭的审美,在某种程度上,遗传了他的母亲。
王翠花女士认为,拍照片这种事,一定要把家里所有值钱的玩意都鼓捣上,方能显示出家庭实力。
虽然家里现在没有自行车,但是借一辆,也显示出了对未来美好的期待。
早晚会有的。
拍完了家庭实力象征的拖拉机,又进屋,摆了各种造型。
如果不是穗子拦着,王翠花甚至想让姣姣抱着家里的果盘来一张——在她朴实的念头里,水果随便吃,这也是财富的象征。
一通乱照后,王翠花心满意足了。
“穗子,你说铁根他们厂到底咋回事?怎么会突然提拔他,又是当科长,又是给他照相机?这照相机得不少钱吧?”
“嗯,是挺贵。”普通相机都得三百多,这样的,没有五六百肯定下不来,绝对的奢侈品。
“哎,穗子啊,你说那个姓樊的,会不会教唆咱家铁根干坏事?”
王翠花支开姣姣,跟穗子说起了悄悄话。
“咱家铁根不过是个新人,姓樊的怎么这么好心?”
“他现在手里没有可用之人,司机这个岗位,听着不起眼,可却是距离领导最近的,也算是心腹。”
穗子垂眸,在心里补充一句。
儿子的智商果然都随娘,婆婆能在村里当这么多年大神还不被揭穿,果真是禁得住逻辑推敲。
“你盯着点铁根,如果那边让他干坏事,你得拦着。”
穗子心说于敬亭“干坏事”那一晚,还是她跟着放风的。
于敬亭凭借“投名状”,成功取得了樊华的信任,成了厂里最年轻的科长。
他所在的是市场科,里面全都是年轻大小伙子,个个都是中专毕业的精英,突然空降了这么个年轻的科长,还是领导司机转职的,不服他的管理是想当然的事。
于敬亭每天穿着从校长那抢来的皮夹克,叼着个烟卷,小头发被穗子用摩斯抓出个形,还真鼓捣出了领导的气派来。
如果不了解他的背景,只看他这一身,谁也想不到他是司机出身——还是没有考到驾照的冒牌司机。
厂里人没有一个服他的,包括提拔他的樊华。
市场科是最不好管的,上一任科长就是被挤兑出心脏病才调岗的。
这个科室是刚成立的,都是些有反骨的年轻人,隔三差五还要打一架。
于敬亭回家跟穗子一学,穗子乐了。
这不就是一科室的街溜子升级版?
都是有学历有反骨的中二青年,不好管就对了。
每个工厂里都有这样的,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群人往往会成长为技术精湛的业务骨干。
用于敬亭这个街溜子头管这些中二病少年,倒是樊华这辈子做过最明智的选择,专业对口了。
那些跟樊华作对的厂领导,都在等看于敬亭这个傀儡出洋相。
结果这些人失望了。
于敬亭不仅没有出洋相,他刚上任就立了功。
厂里有一批货出了问题。
也算是樊华留下来的烂摊子。
樊华之前收了钱,默许了一批质量有问题的原材料进了厂。
那批料根本达不到要求,耽误了品质,现在到了交货的日子,产品没办法通过验收。
樊华在病床上听到这件事,直接装不舒服打岔,只丢给副厂长一句,让亭子看着办。
他是真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
这批货涉及的金额比较大,没办法报损。
一旦捅出去,樊华肯定要倒霉。
推给于敬亭,于敬亭处理不妥当,樊华就能把于敬亭推出来当替死鬼。
穗子知道这件事后,第一反应是转过身,背着于敬亭画啊画。
“你干嘛呢?”于敬亭好奇地凑过去。
穗子在纸上画小人呢。
“我画个小人戳死他。”
樊华真是太恶心了,穗子觉得不画小人戳他都难解心头之恨。
“怪不得他来这么久,一个心腹也没有,都被他卖了吧?这种人亏得会投胎,要是没有他家里照顾,他算个×吧!”
于敬亭目瞪口呆。
那俩字,也是他温文尔雅的媳妇会说的吗?
“媳妇,咱好歹也是为人师表,不带把那玩意挂嘴边的!”
于是穗子开始用八国语言轮流骂,叽里呱啦的骂了五分钟。
给小陈老师气到说脏话,可见樊华是多不招人待见的一块臭肉。
“如果把大哥当成树干,那么手下的小弟就是枝干,为了成长,砍掉一些多余的枝蔓倒是能理解,可他这叫怎么回事?一个不剩的都砍了?”
于敬亭忙拍拍穗子的背。
“你跟他一个快死的人较什么真?他要是有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