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湾溪水潺潺流,流至此地终。
岸边柳树垂柳条,长者落河中,飘飘荡荡,泛起叠叠涟漪。
错落柳树间,芭蕉随风动,如蒲扇吹起阴风,吹向河中亭台。
亭台四柱,刻符画咒,散着异色的光。
无月的夜空,森冷的氛围,忽得飘来一道虚幻的影,入了亭台,凝实了身。
紫色的袍,寸着暗金的丝散发披肩,不改煌煌威严。
躺在台旁,手扶额,翘着腿,双眼微闭微睁,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良久,悠悠开眼,不见月来,眉色不喜,听得他低低吟道
“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魂非红尘人
邙山麒隐十甲子,今朝月开现鬼神。”
话语甫落,陡见乌云散,月圆散澄华,照亮一条直通邙山的路。
曲径通幽幽,芭蕉摇曳,柳条摇曳,迎来两道大小身影。
是谁放声高歌,是谁细语低鸣
“难难难,世路难,一路通邙山,一路通人间,往来无凡客,非神即仙,足下且等贤。
玄玄玄,大道玄,一道阐万物,一道释狱鬼,生死皆有命,赏善罚恶,左右请细品。”
趁着月华而来,脚步轻快,络腮胡大汉馗天师携徒潇潇慕容来,转眼已至芭蕉亭。
霓羽飞在空中,落在后方,灵兽直觉,惊惧邙山中的存在。
馗天师拱手道“鬼友邙山鬼神殇麒隐,久见了,馗天师有礼。”
芭蕉亭中,殇麒隐复又闭了眼,摇着翘起的腿,哼着莫名的曲调,自顾自的沉溺其中。
声渐低,气微呼,竟转瞬睡了过去。
馗天师静静等候,小道士潇潇慕容识大体,知趣的一起等候,未见丝毫烦躁。
霓羽落了下来,立在小道士肩上,紧锁着身子。
危险,危险,亭中的人太危险。
转眼月落日升,殇麒隐缓缓醒来,笑道“哎呀呀,贵客也,稀客也,好友馗天师,怠慢了,请入亭中来。”
馗天师忙道“不敢不敢,是吾有负鬼友,累你困锁此地百年,抱歉。”
昔日,因一场意外变故,馗天师不及前来,解开封印,误了双方约定。
区区数个时辰的等候,怎抵得了百年的孤寂与空落?
“那还不赶紧解开封印,吾已经好久未见,人间的颜色。”
邙山百年一色,唯有暗与黑。
“是是是,且稍等。”
馗天师纵身飞起,单脚立芭蕉亭之顶,指捏符咒向天,道“太上道祖急急令,令开天地门,封解八方镇,去。”
道门正统咒令出,霎时,指尖符咒化作不灭道火,分落八方,解八卦封印。
顿时,笼罩整个邙山的阵法,出自道门天师一脉,天地封鬼法阵破。
封印一破,恰见大日照下,驱散千百年来的暗与黑。
邙山再见天日。
温旭的光照在殇麒隐身上,泛白的脸,起了微醺的红。
经年积蓄的森冷阴气,自大地起,直冲天去。片刻后,竟见雪自天降,大片片落,不过须臾,染白了整座邙山。
殇麒隐望着天,呆了,痴了,手伸出亭外,雪落指间,喃喃道“雪的天空,人间极色,好美,好美啊。”
他道“馗天师,你令吾失去了百年人间美景,该当何罪呢?”
“但凭鬼友处罚,不敢怨也。”
“嗯”殇麒隐声沉沉,眼神一凛露不快,手微抬,瞬息至,一掌印在馗天师胸口。
馗天师闷哼一声,鬼气入体,导正归元,解了郁结之气,长长呼出,浑身一轻。
殇麒隐收手皱眉,道“你之根基,怎会这么差?相较百年前,远远不足。”
馗天师道“经历变故,坏了根基,近日方重修得来,有了这身修为,便匆匆赶来,一为解鬼友脱困,二为请你相助。”
“何事?”
“两个月前,吾于山中潜修,忽感天地间鬼气大盛,有人沟通幽冥地狱,释放鬼物现世,此举扰乱人间秩序,吾当阻之,却遍寻不得。”
殇麒隐闭目,细细感应许久,方道“鬼物在南,距此地千里外,隐匿地下。”
“多谢鬼友,请。”
馗天师拜别离去,小道士潇潇慕容紧随。
殇麒隐悠悠一叹,摘了一片芭蕉叶,顶在头上,“好友啊好友,你太多算计也。罢了罢了,吾且随你一行,解决了此事。”
他是看中了自己,不会让他独自前去,凭其微弱修为,与送死何异?
馗天师顿时止步,返身夺过芭蕉叶,替他遮阳,大笑道“还是鬼友懂吾啊,谢谢谢。人存世间,经历太多太多,耳熟目染,自然懂了算计,多了算计。没有算计的人,活不长,活不久”
“这个小道士,是你徒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