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刚看个开头,眉头便不由自主地微微皱起。
随着关中平定,元帅军的火器缺口很大,大量吸纳降军,导致目前驻扎在陕西、甘肃的三十来个营的武器装备都不够数。
即使是单兵装备,从河湟运抵前线的补给线也太长了。
更别说关内和陇西,被六盘山分隔为两个地理单元,大量兵装的运送要依靠渭河。
物资通过陆运,再转渭河船运倒是并不复杂,只是渭河它……它有季节性断流。
都不需要考虑如今旱灾的年景,就算风调雨顺,渭河每年的三到五月也有人为的季节性断流。
因为渭河两岸田地太多,灌溉渠也太多,到季节各地用水,下游就断了,等到六月再发洪峰。
如今又是干旱年代,渭河的漕运能持续多久,谁也说不清。
关键战争,最常见的就是意外。
前线打着仗,后面漕运断了,兵装器械补充不上,那不直接崩盘?
但师成我有他的理由。
理由有二。
第一,是关中如今还是前线,大力开发矿山铁冶,砸下血本建兵工厂未必符合时宜,他们应该多一份准备。
这意思就是说关中没准今年拿在手上,明年再丢了呢?
不如兰州稳妥。
第二,则是以兰州为中心,拥有建立一个大军器局体系的全部资源。
徽州陇西两处的铁、银、铅,会宁县的硝,文县两当的布匹,洮州的油料,西固的漆料,成县的纸和蜡,还有各处都有的木料、皮张,完全能够满足元帅府制造军器被服所需。
依靠河湟的轨道马车和湟水船运,青海等处的硝、铁、铜等原材料也能便利运至兰州。
一个产能更强的军工体系在兰州落成,既能让各式装备的产量再上一个台阶,也可以补充青海、甘肃、陕西三省的军事所需,更方便与藩属外贸。
就比如卫拉特的牲口、皮张贸易,乌斯藏的刚玉、宝石和牲口毛皮贸易。
说实话别的刘狮子都不太重视,但这个牲口贸易,对他来说确实是经济命脉。
用武器装备换取卫拉特的牲口,可以说是元帅府的经济命脉——去年他就靠卫拉特给运来五万头羊,把甘肃之役最难的粮草问题解决了。
其实平心而论,五万头羊并不多。
除了那些没人的地方,哪个县还能没几万只羊?
但是赚的太多了。
就他卖那点武器装备,加到一块也就一万两千两银子的成本,搁他们这只能买一万六千头羊。
可是卫拉特赶着送过来的货物,五万头羊只能做个零头,还有十五万各式皮张、五千匹天山马、一千头牛和各类杂物呢。
最关键的是,卫拉特的羊,对元帅府来说属于地图外牧场,像变出来的一样。
自己家里的羊不能放开了吃,吃完就没种了;外面变出来的羊不一样,就算全做成军粮都没关系,不影响自己牲口的正常繁衍。
从这个方向去想,卫拉特贸易就非常重要了。
而师成我的信更是提醒了刘承宗,乌斯藏的火落赤三兄弟,也该每年赶着牲畜队回来探个亲。
不能一直窝在雪山上,要不然西宁府做那么多貂裘,卖给谁啊?
刘承宗拿着书信,心想,若正如师成我所说,在兰州建个大兵工厂,整合临洮、巩昌、西宁、康宁各府资源,能让产量得到巨大增加,倒也不是不行。
他提笔给师成我写了封回信。
并没有完全答应,只是让师成我先跟承运在兰州试着进行建立兵工厂的安排。
此外还要让兰州方面,另外派人走通兰州到西安的漕运和陆路通道,把时间成本和运送路耗算出来。
等回信让羽林骑差人送去,刘狮子这才看向殿内喝茶的赵可变,道:“我先从虎贲营、羽林营给你拨点人,你尽快派人到各营完成兵籍统计,还有他们的粮草、兵甲消耗,以及驻地能给他们提供多少兵粮兵甲弹药箭矢。”
这是兵衙的正事,赵可变当即领命,在华严寺的虎贲营伙房潦草吃了顿饭,便领了一干人手投入工作。
刘承宗弄清楚目前有多少兵、陕西各府驻地能提供多少补给,非常急切。
因为他打算在西安府开城之前,在军队建制上,完成陕西、青海、甘肃三省驻军的整编事宜。
按理说论功行赏,应该留在打破西安府城之后,但随着地盘空前扩大,他已经快管不了军队了。
不是管不住,而是驻军地域太过分散,命令一来一回至少两天,而一线部队又基本上都是大号参将。
换句话说,指挥层级过于扁平,他们跟明军差不多了。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在冬季到来前,把军队的编制、驻地划分清楚,尽量补齐兵装,让军队平安渡过这个冬天。
因为刘狮子觉得,黄河、潼关一线的瘟疫屏障,到了冬季肃杀,过年前后估计就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