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都不如贼兵,打起来是稳稳的吃亏,他的塘兵射中敌骑一箭,敌骑活蹦乱跳,甚至还敢笑敌骑奔马窜过来放上一箭,他的塘兵就得落马。
他们平均要付出三倍死伤,才能打死一名敌军塘骑,至于活捉,已经完全没有比例了,从交锋至今,伤、死、被擒七十六骑,才擒住一个活口。
就这一名敌骑,还啥也拷问出来,本来拷打都受不住了,说自己从前也是官军,给吃顿饭就降了,问啥说啥。
结果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原本水泡饼吃得好好的,也套出了几句情报,突然就趁人不注意摔碗抹脖子了。
这事发生在两天前,林成栋起初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昨天看见有个立了功的塘兵在帐子外烧了个他没见过的简易小铁炉,上边用卷边打的小铁壶热着茶。
小炉做得挺简单,三根上细下粗的铁棍,一块有三个眼儿的空心圆铁板,往上一搭就卡住了,林成栋看得新奇,寻思这东西在战场上挺好用,挖个坑就能往上架,他就多了句嘴。
一问哪儿来的,敌军塘骑什长那来的,缴获没上报。
牛皮马臀囊里几十个小草纸包,放着分成小份的茶叶、黑糖或白糖块、盐块,林成栋看见这玩意愣了愣,没当回事,还寻思这个敌骑什长挺贪图享受。
然后看到叠在一起的十二个小薄铁杯,差点脑溢血。
他妈的元帅府制式配装?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浮现出敌军塘兵经过一天的对峙,各有斩获,轮换收兵后高兴地骑马跑到距前线的小沙丘后边,小锅一架,围坐烤火喝茶,还往嘴里塞炒面和肉干的画面了。
补给物资对比差到这个份儿上,两边还都算边兵,孰强孰弱已经很明显了。
他却不知道,那个被擒的元帅府塘兵是延安驿卒出身,随刘承宗转战西北六年了,没立下什么功劳,这次被俘先受了拷打,挨不过便打定主意投降。
偏偏吃饭时给上的是硬得能砍人的干饼,配菜居然是水,凉水。
回想这些年,刘大帅最窘迫的时候也没喂他吃过这玩意儿,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他实在想不明白凭啥不能给人喝口热的,想不开就把就自己干掉了。
而对林成栋来说,他只认一个死理,没有塘兵的优势,就没有真正的情报,所以对外面报来的消息一概认做假消息,道:“我等探查到的一切,都是憨贼想让我等看见的。”
“依我愚见,与其偏听偏信风声鹤唳,不如啥也不信,只管堵住高台,做好我们的防务。”
林成栋摊手道:“他来便来,走就走,只要我们不动,他们炮少,堂堂之阵赢不了。了不起让他绕去甘州,只要他走,大队塘兵也要跟着走,等我们塘兵占优,再说出战的事也不迟。”
他说了一堆,李鸿嗣就记住一个词儿:“炮少?”
李大帅心说你给我扯蛋呢,别的东西他对刘承宗是一无所知,唯独这个炮,李鸿嗣是行家。
那他妈陕北群贼动不动就拉出一位三百斤西洋小炮,那炮叫什么?叫狮子炮,刘承宗造的!你说造火炮出身的西北绿林总瓢把子炮少?
李鸿嗣现在就能让家丁队拉出十门狮子炮碾在林成栋脸上,两年前他在陕西缴获了一门,后来自己用了用感觉不错,又陆续仿制了二十门,历年征战中炸了十门,还剩下十门。
当然,这玩意在他手里不叫狮子炮,他起了个威风的名字,叫三百斤平贼小将军。
他手里最早的狮子炮是神一魁占领保安营后的老乡造,眼下在陕西,最多的就是这种仿版早期狮子炮。
这种炮是高迎祥和师成我最早在山西造的,后来交货时刘承宗不满意,他要二百斤的,还让高迎祥也用二百斤的。
高迎祥能听进去人劝,就也用了二百斤的规制,三百斤的炮后来就都送人了,诸多关系没那么近的首领们都认为大就是好、重就是狠,所以陕西的老乡造红夷炮基本上就俩规制,铜炮三百斤、铁炮四百斤。
连着炮车六七百斤。
说起来也怪,刘承宗在设计上主要考虑运力,二百斤炮车就有四百斤重,用骡马算重役,好路一头骡子能拉动、烂地两头骡子能拉走。
但到六七百斤这个重量,两头骡子就够戗了,偏偏这个问题对别的流寇来说,无所谓。
因为别人不像他,敢带兵白天满地窜,别的流寇都是昼伏夜出,所以人家拉炮用的都是牛,一头就行。
牛特别怕热,白天最热的时候不走路,绝大多数流寇也害怕光天化日,用牛拉炮正好,不过是走得慢点罢了。
神一魁是个特例,他不怕白天,但同样也不怕官军,行军不急着走,用牛拉炮也不是问题。
以至于三百斤的狮子炮对流寇们来说特别好,这个问题直到狮子炮被官军缴获,经验老到的将领们才觉得这炮在设计上有点脑残,定位非常尴尬。
它这个大理论上承担的是涌珠、虎蹲、旧威远、旧灭虏这种小型战铳的工作,负责一百到二百步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