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谟是凉州卫的世袭指挥使,所以这支总兵标营里也有很多将官和士兵出身凉州卫军户,他们之间的情义比同乡更为亲近。
因此尽管连日行军万分辛苦,军士们却没有多少怨言,何况都是世代军人,服从命令已经写进骨子里了,有怨言也没有用,将军下令了,那就走呗。
庄浪河谷北侧,甘肃总兵标营一路疾驰前驱。
而在庄浪河谷中段的庄浪卫城北方堆着砂石的荒芜田地里,凉州卫指挥同知丁绍胤陷入苦战。
巴桑的西番营趁其立营不稳发起的突击未能破阵,奔驰的西番贵族骑兵不惧生死,但这样的战法早就被巴图尔珲台吉说透了,驼城是城,车城也是城,是城,就没有骑马撞城墙的道理。
在卵石大小的实心铁炮弹漫天纷飞里,巴桑连续发动两次强攻,却连车城的木墙都没挨着,只能在车营外扔下百十具人马尸首,仓惶撤退。
但相对的是丁绍胤的军队三次冲出来,也被西番火枪手给予迎头猛击。
第一次出击,是丁绍胤认为两次强攻遇挫,让军士们冲出去杀杀敌军锐气,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凉州卫的马队冲溃了一个西番火枪横队,但被横队后披挂重甲的西南步兵所阻,丁绍胤担心西番骑兵包抄把他的马队围在外面,便提前鸣金,没能扩大战果。
第二次出击是因为远处又有一支西番援军抵达战场,丁绍胤是想突围,结果他这刚打算冲出去,城里二百多残兵居然打开北门推着火炮冲了出来,他赶忙命令军队向城门掩杀,谁知道这帮机灵鬼居然一炮未发溜回去了。
等军队再回过头,那支山里出来的番兵援军也加入了围困他们的军阵,错过了最佳的出击时间,丁绍胤只能作罢。
至于第三次出击,则是因为丁绍胤对军队的约束失效了……凉州卫的旗军都是好样的,吃苦耐劳能打恶战,他们哪儿都好,就是太上进了。
将士们身家性命抛之脑后,忍饥挨饿不当逃兵不去落草,图的是什么?在效忠天子保家卫国之外,图的就是力争上游。
车营外百十步,那可躺着一圈尸首呐。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无视这种诱惑,那些尸首就是他们打了这场仗的证明。
哪怕是丁绍胤,也发自内心的希望将这些首级夺回来,只是他心里清楚这么做的风险,但当这件事成为整支军队上下一同的愿望,哪怕他是将军,也不能阻止。
明智的将军在这种情况下不会阻止,只能以更加安全可靠的方式,用尽自己的才能来指挥,帮助军士们把首级取回来。
如果只有不太了解明军行为模式的巴桑和布赤在这,丁绍胤多半就得手了。
偏偏后援的那支番兵,是刘承宗麾下文物级反贼,前大明永宁土兵百总、大梁国参将、元帅府永宁营参将阿六将军。
阿六的永宁营原本留在北边的青岭口,防备甘肃再派来更多援军。
毕竟他少年时代就以土兵身份,跟着明军从征杨应龙,对明军的战法、调度都非常清楚,在他眼里,从北边过来的明军至少还有两股。
一股是车营的援军,等到车营与援军拿下了庄浪卫城,还会有一支辎重队过来,在庄浪卫建立一条防线。
只不过阿六是远远地看见巴桑对付车营的笨拙手法,派遣军队蒙头往上撞,撞得他心疼,这才率军过来给巴桑出主意。
但他还没出主意,就见车营里的凉州军要杀出来,环顾围困车营的军阵,没瞧见什么破绽,第一时间就猜到他们要抢首级。
阿六把猜想告诉巴桑,巴桑这边的布赤身后的巫师们转眼就念起法咒,一个个军阵迎着杀出来的军队就迎了上去。
两军在阵前厮杀片刻,谁也奈何不了谁,凉州军无奈丢下十几具尸体退回车营,最后阵外尸首被巴桑手下的骑兵拖拽回营。
对于尸首的处理,阿六果断得很:“巴旅帅,阿巴呢?”
巴桑瞥了一眼经验丰富却不太正经的老将军,并不急于说话。
反倒是一旁正给部下默念咒语阿旺和尚放下转经筒,横着眉毛过来指着阿六鼻子急得直骂街:“阿巴阿巴!”
骂完了还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巴桑。
巴桑不爱说话,但帮下属出头必不可少,他面无表情告诉阿六:“他说你才是阿巴,他是阿旺。”
阿六也不生气,对他来说,枯燥军旅生涯太需要乐趣了。
打从阿六心底,他就不认同刘承宗把他分到巴桑麾下的任命……巴桑这个旅,上上下下靠得就是一腔蛮勇,懂军事的就没几个人。
非常聪明的巴桑算半个,一直在学习但没啥经验;阿旺也只能算半个,经验丰富但没舌头。
倒是以老少其加为代表的低级军官素质都还凑合。
而阿六自己呢,也只能算半个,他有经验也有舌头,但西番言语说不全,因为他不是西番人。
他是永宁土司治下的土军官出身,他们在明朝被称作磨西,他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