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河湟越来越冷,高原上的康宁府已经上冻了。
囊谦县的扎曲庄园三层,曹耀坐在日光厅的火炉旁面容阴沉,一点一点向玉雕烟斗内压着烟草,他手边放着两封展开的书信和一封来自乌斯藏的劝进表。
身着厚实乌斯藏锦缎的摆言台吉坐在对面,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身旁还立着两个被解下腰带佩刀的蒙古武士。
曹耀抬手指向那两名蒙古侍卫,手指向旁边一摆:“出去。”
两名侍卫为难地看向摆言台吉,后者面上笑容凝固,轻轻点了两下头。
待侍卫出去,曹耀将烟斗递给侍从点燃,继续以阴沉的目光看向摆言,直到盯得摆言发慌,才咬着牙轻声道:“大帅被蒙古诸部拥戴称汗,我让你表示表示,你们兄弟仨就表示个这个?”
他手边的两封信,一封是刘承宗被拥戴称汗广传四方的告示,另一封则是刘承宗亲笔写来的信,告诉他要成婚了,叫他和杨鼎瑞回西宁,顺便问了问康宁府继任者的意见。
而那封劝进表,则是摆言台吉、拉尊、古如台吉这青海土默特部火落赤三兄弟写给刘承宗的,劝进大汗继承大统,登基大元皇帝。
曹耀想要的表示,是让乌斯藏里的哥仨儿给点祝福、表示支持、上表臣服就完事了,但摆言台吉带过来这封劝进表,在他眼里属于整活儿瞎胡闹。
先不说劝进称帝这种害人的事情。
谁要继承那个倒霉国号啊,真正的大元早就被祖宗干废了,剩下那个叫北元都算蒙古人为面子强撑,一般来说它的正经称号应该是残元余孽。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要称帝,那也不能用大元,反正这会儿要是称帝,曹耀认为他们八成是打不回内地了,那国号就叫大青。
要是奔着打回内地考虑,曹耀觉得这个敦塔兀鲁斯的国号就很好,回头刘狮子称王,国号大中,年号一统。
把太祖皇帝当年想用没用的国号给他用了。
摆言台吉强扯着笑容道:“大帅称帝,不是好事嘛。”
“好事?”
曹耀俯身前倾,很认真地看着摆言台吉:“我看你们兄弟仨是不是被大帅称汗这事,气坏了?”
摆言台吉被说中心思,眨眨眼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才辩白道:“我们怎么会生气?”
曹耀没说话,只是转头吐出口浊气,抬手把火落赤三兄弟的劝进表扯成两半丢进火炉里。
说起来,曹耀对刘承宗被蒙古贵族拥戴称汗的消息,一点儿都不意外,他的反应就像元帅府绝大多数汉番将官一样,挺好,但无所谓。
因为称王称帝称汗,本质上都一样,代表着地位高低和利益分配。
忽必烈靠汉军世侯争天下,登基称帝并无不妥尽管曹耀还不明白刘承宗究竟和卫拉特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但单凭元帅府手上大几万蒙古军队,九成版图都是牧地,称汗也是应有之义。
但刘承宗不能称帝,因为时候没到,称帝,就说明要给手下人算账了,官职爵位都要给,就凭他们现在的地盘,给不起。
不过话说回来,更离谱的曹耀也见过。
就比如眼前这个摆言台吉,是如今的乌斯藏雪域之主。
康宁离乌斯藏不算远,尽管乌斯藏大得无边无沿,但主要人口都集中于拉萨河谷,何况康宁府跟入藏的火落赤武装集团还一直有贸易往来,所以消息的滞后性基本上就是一到六个月。
一个月是火落赤三兄弟主动告知,六个月是传闻传到昌都的时间。
这两年不光刘承宗在北边忙着征战,土默特部的火落赤三兄弟在乌斯藏也忙着征战,直到今年,三兄弟终于攻陷桑珠孜宗堡,入主拉萨河谷,成为名副其实的藏地之王。
但其实他们这个入主不入主,在曹耀眼里的区别并没有很大。
去年这个时候,摆言台吉的使者经昌都至囊谦,找上曹耀借人,借会打算盘的人,说乌斯藏诸多贵族已经附从他们,只剩下藏巴汗占据的宗山堡还没有攻陷。
曹耀也不知道这兄弟仨是经历了青海的失败,学会了团结还是说在乌斯藏有了新的敌人,让他们对窝里斗失去了兴趣。
总之,他们在乌斯藏过得挺开心,使用的战略也简单易懂,劫掠。
没办法,相对于乌斯藏本地军队,复杂的地形和坚固的山堡,能在最大程度上削弱蒙古马队的优势。
但是在野战中,乌斯藏军队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所以本地贵族拒绝跟火落赤兄弟进行会战决战,更希望他们一座山堡一座山堡去啃、去敲。
三兄弟当然也没那么傻,他们把战争的跨度放长,一支支蒙古马队游荡在高原雪域,劫掠每一片领地。
敌人跑了或者据守堡垒,没有关系,把堡垒外的人口、牲畜、钱财、粮食劫掠得一干二净,他们就回到自己的牧地。
然后商队向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