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五十户、轮班学徒七百,要建起铁厂需要白银八千九百二十四两,此后每年依工匠学徒多寡,需最多工食口粮一万八千石。”
刘承宗缓缓点头,规模超出了他的预计,但花费在他预料之中,他问道:“能产多少铁?”
上天猴摇摇头道:“数目尚不可定,只知山中藏铁甚巨,铁苗周遭三十余里俱埋铁矿,如工匠充足,来年多加查验,才能得知数目。”
说罢,他轻松道:“若仅以炉计算,年产生铁四万五千斤、熟铁八万斤,不够的话还能造更多大炉。”
刘承宗摇头道:“可以先这么修起铁厂,但不够怕是也造不了新炉了。”
成本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况且开矿之事,需要考虑的绝非仅仅成本。
终明一朝,各种起义层出不穷,矿徒是其中的主力军。
并不是挖矿的老百姓喜欢造反,而是在这个时代私自挖矿的百姓,大概率都犯法。
而开矿又有兵器之便,很容易演变为聚众造反。
历朝历代,盐铁金银铜等矿产在多半时间都为朝廷所禁,不准百姓私自采挖,私挖的就叫矿徒,就好像有官盐,贩私盐的就叫盐徒一样。
刘承宗最近再看朱元璋语录,上面就提到过朱元璋对开银矿的看法。
早在洪武二十年,就有府军前卫老校官丁成对朱元璋说,河南陕州有银矿,元朝经常开采,如今已经废弃,可以开采以资国用。
而朱元璋说君子好义,小人好利,好义者以利民为心,好利者以戕民为务。
他知道从前江西丰城在元代时开矿,官府定额开采,后来却使一州百姓深受其害的事。
因为土地所产有限,上层矿产容易采掘,可百姓每年交多少税却有定额,等易开采的被采完,地方官贪功而不为百姓上书,这部分税就要从其他地方补全,以至敲骨吸髓,朝廷就算有恤民之心,也没办法知道。
所以要引以为戒,凡言利之人,皆戕民之贼也。
有这个指导思想,明朝自太祖皇帝起,其后皇帝对开矿这件事都非常谨慎,认为给官府带来的利益不大,而对百姓的损害又非常多,所以不能开。
不过朝中也一直有反对者,每代都有主张开矿的官员,各地也一直有私自采矿的现象,通常主体为卫所军官控制囚犯、蛮人开矿,渐渐演变为叛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万历朝,开了矿税矿监,从万历二十四年到三十二年间,花了八年时间,费了十几万两成本,征了十一万两进内库,乱了全国。
刘承宗对开矿很上心,本质上是个‘元人不暇自哀,而朱元璋哀之;朱元璋哀之后人不鉴之,亦使刘承宗复哀朱元璋后人也’的故事。
矿产似乎是个百分百盈利的事业,但其实并非如此。
即使在他记忆里那个时代,道路、运输、开采都非常发达,开矿仍有可能赔本,更不必说他这个时代的生产技术相对低下,哪怕简单从刘九思的预算来看,这座日月山铁厂,也是实打实的赔本买卖。
生铁熟铁十二万斤,市价不过两千到四千两上下,需要花费的成本却远超这个数目。
但矿产成本又不能这么简单的计算,尤其涉及军事,如果在俱尔湾建起兵工厂,形成配套产业,原材料的价值就能大大提高。
就不说贩卖抬枪重炮,当然如果他愿意,一门铸铁炮有多重就卖多少两,想必瓦剌的蒙古台吉们都会很愿意过来采购。
哪怕只是做成大铁锅,照样能卖出天价。
不过再扩大生产这件事上,刘承宗确实考虑的是成本问题。
他问道:“日月山七部的百姓,能否招募他们为民夫学徒?”
上天猴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他们信山神,尤其反对采矿,别说是让他们挖,就算我们的人去挖,都有遭受袭击的,贡布多吉都管不住,这不是钱粮能解决的事。”
刘承宗皱起眉头:“他们敢袭击我的兵?”
刘九思眼看他发火,连忙摇头:“不是聚众袭击,没受贡布多吉指使,只是百姓个人觉得不能开矿,偷偷在山林射箭,先后死过一个匠人、四个南番俘虏。”
说罢,刘九思解释道:“每次一出事,贡布多吉就在七部搜查,凶手都会自己去西宁衙门领死……太爷不愿把事闹得太僵,只让贡布多吉约束诸部,驱逐了僧人,定下我们采矿、七部不准作乱的规矩。”
“什么叫闹得太僵,人都死了,还不僵吗?”刘承宗听说父亲驱逐僧人,紧皱的眉头才松开,道:“他们不采矿,不采矿以前番部是怎么帮朝廷跟海寇打仗的,兵器从哪来,你要说这背后没和尚蛊惑我都不信,在南边这种事我见多了。”
他摆手道:“僧人和巫师告诉百姓敬重山神,谁都不准采矿,自己让奴隶和小和尚封了山挖金子。”
这是上层利益与底层观念的结合。
刘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