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能力组建军队向那边发起远征,松潘卫的军队也没能力过来,最重要的是双方都没足够的动力在大草地打一仗。
因此相较于明军,他对金川、长河西这两个管辖小土司无数的大土司更为上心。
不过韩麟这话让他有点难以理解:“松潘卫,怎么会和金川土司的事连着?”
“那一百二十两,就是蔡老爷在金川看见汉人在种地,一问是松潘卫的旗军,把他们赎买过来。”面对刘承宗疑惑、惊讶的表情,韩麟重重点头道:“对,就是松潘卫的旗军。”
旗军种地可以理解,但松潘卫的旗军不在松潘种地,跑到金川种地,刘承宗的兴趣来了,道:“你细细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以为松潘卫旗军的主要任务是修城墙呢,合着还有给别人种地这项业务?
韩麟低下头,他从前也是明军,脸上写满了窝囊,从行李中取出舆图道:“大帅请看,这是松潘卫,西南与金川土司接壤。”
在刘承宗面前展开的是一张草图,用粗浅线条画出道路,如果以大明的眼光来看,松潘卫就是一条死路,由四川向西北前出两条山路,山路最终的交汇处就是松潘卫驻地。
再往西,就是纵横六百里的大沼泽,西南则与金川领地接壤,是四川汉人向西北扩张的最前沿。
但松潘卫的情况并非像看起来这么好,因为韩麟手持的这张图上,松潘卫的四周被密密麻麻的某某番、某某番所包围。
不单单在北、西,松潘卫有两条路通向四川,分别叫松潘南路与松潘东路,南路标注了通往成都府茂州、东路标注了通往龙安府平武。
韩麟解释道:“松潘卫有堡寨城关三十余,多数皆在不生五谷、不通舟楫之地,每年要从成都等地拨税粮四万五千余石,才够满足吃用,这些粮食与物资都靠这两条路输送。”
“据说,连绵百里的道路都在山崖峭壁,有些地段只靠云中栈道相连。”
刘承宗听着韩麟的描述,想象着金川成百上千的碉楼群、松潘绵延不绝的云中栈道,不禁喃喃自语:“好想过去看看。”
他仅仅失神片刻,便指着舆图上松潘两条路中间专门标注的白草二字问道:“那这是什么意思?”
“喔,那是松潘的白草二十八寨,过去最为凶悍,周边都有土司管辖羌民,唯独白草番地无人管辖,故而剽杀商民无虚日,不过嘉靖年间,这事就解决了。”
刘承宗问道:“怎么解决的?”
“松潘左路参将何卿,成都人,原欲用兵三万,后查得白草番地不利大兵展开,故驱兵九千深入羌地,走马岭一战攻克营寨四十七座,毁碉房四千八百,绝白草之患。”
韩麟说着摇头道:“如今已经没有白草羌了,那场战争之后三十年,有外来番寨进犯松潘,本地羌番担忧受到牵连,二十八寨八千九百余人自请编氓,移风易俗卖刀买犊,如今起了汉姓,个个养牛富得流油。”
刘承宗心中感慨,何卿,有如此武功,他却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嘉靖隆万武功之盛,令他分外羡慕生在那时的人,他若生在那时,心里想的也一定是谋个大将功名。
他问道:“后来呢,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位何将军?”
“噢,他镇守松潘二十余年,至嘉靖三十三年,倭子从海上来,朝廷调老将军与麾下军兵到苏松做了副总兵,总理浙江及苏、松海防。”
韩麟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刘承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骂娘的话:“娘的,我刚在心里夸了朝廷。”
把一辈子没见过海的蜀中名将,调到东南去当海防总理,这是灵长类能下达的命令?
“大帅息怒。”韩麟却没跟没看见刘承宗生气一样,不咸不淡道:“这个故事还没到让人生气的时候呢,老将军过去不能建功没有作为,被弹劾罢官,死了。”
刘承宗这会反倒不生气,他明白了,就算自己生在嘉靖隆万之年,当了大将,就算没有叛乱的大局,也要找个地方割据。
不能建功立业有所作为,这事难道不在意料之中吗?就不该把人派到那去,派到广东广西打蛮獠,山地作战才专业对口。
他摆摆手,不愿再在这事上多说,道:“照你这么说,松潘卫的情况应该还不错,怎么会让旗军沦落到给番子土司种地?”
“大帅,那场仗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什么仗能打出百年太平啊?”韩麟摇摇头道:“自播州用兵以来,诸多土司俱见朝廷国力衰败,皆有反叛之心。”
“尤其地震前后,何老将军修的堡寨城关被震毁,军兵修筑城寨疲惫不堪,番羌占据险关,地方官员担忧惹出事端,渐对偶发劫掠不闻不问,只叫军兵领了军粮后买些酒、布,名曰赏番。”
“土司的番羌途径军堡,便向驻军索要赏钱,下马钱、上马钱、解渴钱、过堡酒、热衣钱、气力钱、偏手钱……数不胜数,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