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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因为一生受尽白眼的张元亨彻夜未眠,起了个大早,思索自家前程。
他是这么想的:天下秀才很多,多到秀才都找不到个合适工作了;天下宦官也很多,多到成百上千的人在宫门求职。
但天下有秀才功名的宦官不多,只要自己斩落是非根,不论进宫还是进王府,凭借一身学识,一定能谋个富贵前程。
再不济,总比土木堡战神王振强些吧?
一咬牙,用一柄五寸劁刀,把自己骟了。
大丈夫立于世,脸都没有了,留屌何用?
可那天不是个好日子。
他胯下的血还没干,傍晚官吏就在城门口贴上了崇祯皇帝的圣谕:自谕至之日起,敢有私自净身者,本身及下手之人处斩,全家发烟瘴地方充军,布告中外,确行遵守,体朕如伤之心,共跻仁寿之域,故谕。
在惶惶不可终日里,他终于被人告发,原议发往辽东充军,幸得小张叔叔帮忙,把他塞到了同样为不毛之地的松潘卫小河营充军。
尽管松潘卫也是边防,但到底不像辽东打得那么厉害,张元亨在崇祯二年秋天刚到松潘,就听说后金的黄台吉入寇,切断了辽东与蓟镇的交通。
怎么说呢,在松潘卫当兵不算太坏,可若为了当兵……张元亨有点不太明白,自己挨那一刀儿,为了啥呢,就为个上膘快?
崇祯二年的十二月初四,成都与松潘卫发生大地震,一天连震十二次,河涨水赤,山崩城倒,小河守御千户所因山崩引发城墙塌陷一百二十丈。
整个崇祯三年,张元亨都在松潘卫修城墙。
一直修到今年夏天,一封来自北京的书信令他欣喜若狂,小张叔叔又在内廷被启用了,写信过来看他这个本家侄子死了没有,为他讨到两个能改命的大差事,没死就赶紧来京城。
时间紧,任务重,他跑去京城穿上了梦寐以求的飞鱼服,麾下有了两个档头与二十个番子听命,在两个大差事之间选择。
其一,是去镇守辽东地方太监手下监军。
其二,是去镇守陕西地方太监手下监视茶马司。
虽说张元亨在松潘卫修了一年城墙,这段时间天下发生的大小事他都不知道,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俩事全不是好活儿。
辽东就不用说了,陕西闹民变闹得厉害也不是新闻。
何况具体到业务上,能媲美在辽东监军的危险程度,也不可能是好活儿。
但如果不选,张元亨就只能回松潘当兵了。
在这二者之间,他选择了去西宁。
只知道在京师启程之日,手下二十二个档头番子里,八个人都使门路往别处去了,还有一个骑马摔断了腿,也不能跟着往西走。
他两眼一抹黑,幸得能与上任镇守陕西地方太监的大宦官头子同路,从上级领导那得到了极大的权力与支持。
镇守陕西地方的太监说了:“元亨,只要不擅开边衅,西宁卫的茶马司,放手去办!”
那位太监可真是位慈祥且刚强的老者,张元亨这辈子从未被如此委以重任、被如此信任支持,一时间满心想的都是六个字:士为知己者死!
热血不能当饭吃,走到西宁卫,张元亨已经是皈依三教的虔诚信徒了。
别管道祖还是佛祖,哪个开开眼,把他调到辽东监军,他愿意终身供奉香火。
属下档头在身后拜倒,打断了张元亨看向万家灯火的沉思:“老爷,都打探清楚了,西宁卫额兵五千六,南川伏羌堡额兵五百、城西镇海营额兵一千五,另有十四家土司,土兵额定一千二百。”
“额兵?”
张元亨回过头,心中暗自思忖,土司应该有十五家,他问道:“实兵呢?”
“实兵……”档头的脸色很难看:“西宁卫实兵五千六百、伏羌堡实兵一千、镇海营实兵两千,土兵实兵数额尚且不知。”
边远之地军户历来逃亡甚多,只有实兵比额兵少的,没人见过实兵比额兵多的地方。
今天张元亨算开了大眼,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皱眉道:“里面有多少是刘土司家的兵?”
番子役长摇摇头,满是歉意道:“卑职无能,探不清楚,还望老爷恕罪。”
“你觉得呢?”
番子役长面露苦色,他不知道这事到底该怎么解释,西宁的情况在他看来,又乱又有序。
有序是因为两天了,城里的旗军该训练训练、该翻地翻地、该打造器械的打造器械,啥事都不耽误。
但在这种情况之下,是西宁卫的高级将官都不干活了。
比如祁土司家有位将军,以指挥使领伏羌堡守备差遣,每天忙着在家里督办土兵做买卖,上次去伏羌堡还是三个月前,听说领羊去了,也不知道领的是哪门子羊。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各个土司、流官的将军们身上,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