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七章 游击路诚  顽贼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杀疯了。

驿卒马队像一阵狂风,席卷穿过官军阵后的散乱的伤兵队,直撞进运送火炮的后阵。

黑夜里到处人影幢幢,他们只管张弓便射、挺矛便刺,直至落马近身混战。

从这场袭击开始,曹耀与高显都无法再约束部下。

官军炸营了。

路游击与鲍把总两支部队,数量众多的伤兵被安排在队末,队伍没停下时他们还能顶着口气、互相搀扶向前走。

一旦停下,哪怕前面在攻关,后面的人都能倒头甚至站着睡着。

也许只有站着的才是睡觉,倒下的没准就是失血过多死了。

没人能分辨,也顾不上他们。

夜晚与白天的战斗,差距太大。

如果现在是白天,这支部队早从有人溜号开始逐渐崩溃。

只因为是晚上,有逃兵心思的人也不敢跑。

等到驿卒骑兵从阵后突入,睡着的士兵惊叫而起,战争创伤的应激反应随之而来。

应激反应不是大喊大叫、不是落个东西以为是炸弹,那只是表象。

更深层的内里,是人跳出熟悉环境的不安,潜意识与外界不同步。

阵后绝大多数被惊醒的伤兵,并不认为混乱来自敌袭,而坚定认为是另一场内讧。

延水关的守军认为是靖边营官军报复炮击,靖边营官兵认为是延水关守军为失利复仇。

还有长久以来得不到维生素补充,造成的人均夜盲。

他们看不见队长的旗矛,也看不见旗总背上的靠旗。

队与队直接散开,再也合不到一起。

什与什也随战斗断开联系,人们背靠着背,人挨着人,疯狂地抓起手边一切兵器,向所有方向进攻。

靖边营、延水关、狮子营,三军衣甲一模一样,黑夜里不分敌我。

官军混在贼兵队里,贼分不出来,两哨贼兵互相认识的不多。

贼混进了官兵队,官军一样分不出来。

贼有两哨,他们干脆有两个部分,路游击的部队从长城靖边堡调来平贼,鲍把总的兵常驻秦晋交界的延水关,谁都不认识谁。

甚至就连混进去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只能跟着砍,直到从喊话中听出不对。

但随着几个喊话亮明身份的人下一刻就发出惨叫,人们都不敢喊话。

只能瞪大眼睛,极力寻找身侧刀光反射出远处篝火,随即发出无意义的吼声,向光亮反击。

率队进攻的曹耀对此束手无策,靠声音聚拢了一小撮士兵,在延水关方向突击。

他的想法与另一边的高显不谋而合。

要么退,要么进,万一这场战斗输了,退后会被官军分割;那就只能进,穿过敌阵抵达关下,还有一线生机。

像鬼哭狼嚎般的士卒拼杀嘶叫,让鲍把总从心底感到胆寒:“将军,后阵乱了!”

游击将军路诚能听见阵后传来的声音,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轻声叹了口气:“鲍把总,去前阵督战。”

路诚掌兵经年,清楚此时要面对的是什么——他的军队终于还是崩溃了。

夜战是一场双刃剑。

黑暗会加深人的恐惧,而战场是最恐怖的地方。

尤其当士兵的体力、精力、意志力都在高度紧张中达到极限。

更别说很多人还没从误杀袍泽的愧疚中走出来。

路诚知道这种情况迟早会发生,甚至在夜晚与延水关官兵交战中就已经崩溃了许多次。

个体的人在精神上崩溃,会引发军队崩溃。

但军队崩溃,不一定需要人在精神上崩溃。

只要失去组织,兵找不到将、将寻不到兵,军队就崩溃了。

但后续找到、重新构成组织,就依然能进行战斗。

反之,即使像现在这样,后阵每个人都在战斗,但指挥官不能调动任何一个人,那对这支军队来说,也是崩溃。

夜晚的野外太容易崩溃,所以路诚才一定要率部进入延水关休息。

在安全的环境一觉睡醒,他的军中好汉们就又回来了。

这种情况对将领来说太过无力,在溃败面前,哪怕是古之名将,也只能放弃军队,退到后方重新收拢整编。

王莽、苻坚、哥舒翰的大军,皆崩溃于此。

偏偏,路诚在黑夜里受到夹击。

前面是关,后面是贼,他的士兵连溃散的机会都没有。

鲍把总没有这些思索:“可是将军,后阵乱了,带家丁突围吧!”

“军令,去前阵督战。”路诚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鲍把总道:“稳住前阵军心,否则军士皆亡,你我有何颜面苟活?”

一般情况来说,延绥中路的游击将军路诚军衔高,不过延水关鲍把总不是他的手下,他们之间没有统属关


加入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