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危险了,太危险了,你就像个疯子!”
曹耀嘴上说着这话,抬手让部下顶着长盾牌把一溜小炮在金明驿的土城前钉好。
“你不是早就想跟朝廷干么,这不,我遂你的愿。”
刘承宗笑着在马背上坐直了,土城喊道:“驿站里的弟兄听着,我是破府城杀知县的刘承宗,到这来只求马匹,识相的快把城门打开!”
边地的驿站就像个小城堡,有些甚至还在隆庆年包了砖。
这座金明驿相对来说防御力量很强,在延安府遭受围攻时可作为城外犄角。
刘承宗这次出来,带了三百战兵,分别为冯瓤的左哨、高显的右哨,还有曹耀的营属炮哨。
在他的计划里,是毁坏驿站,以此摧毁陕西的情报传递系统,还能劫掠到粮草、马匹。
驿城不好攻打,这种方千步的土堡不易对付。
不过他有两个优势。
一是炮哨从卫所弄了不少火炮。
中型火炮带不动,他们只有十门三十到六十斤不等的小炮。
能轰击城上守军。
第二嘛,大明圣君崇祯皇帝裁撤了驿站部分员工,陕西万余驿卒下岗。
所以刘承宗认为现在城里守军很少,有战斗勇气的人更少。
但他错了。
他的话音刚落,城头上就传来驿卒叫骂:“老子废九牛二虎之力才没被皇帝裁撤,你个狗娃又来打驿城!
弟兄们,跟这帮砸饭碗的干到底!”
土墙上一片骂街此起彼伏,至少二十个驿卒汉子搭弓上箭。
直接把刘承宗和曹耀骂愣了。
怎么跟想的不一样呢?
刘承宗苦口婆心,朝土城上驿卒劝道:“一月六钱工食银,死在这值吗?”
“放屁六钱,就三钱!”
噫!
给刘承宗气得,你奶奶的,自己钱被贪了,还有脸纠正我的错误。
还是曹耀比较狠:“朝廷规矩六钱,你们驿丞贪钱啦!把他推下来,我替你们宰了他!”
城上又骂了两句,不说话了。
片刻后,城垛人影乌泱泱退下,没多长时间就传出打斗与喝骂声。
刘承宗立刻抬手下令。
左哨冯瓤带人贴近,持钩爪抡上城头开始攀爬。
右哨高显率部持弓弩贴近戒备,待冯瓤等人开始上城,也投出钩爪攀爬上去。
没过多久,金明驿城的大门打开了。
早前在驿站上骂人的驿卒,被高显按着脖儿押出来。
他生得活脱像个兵马俑,嘴上兀自叫个不停:“老子骂错了?他娘的,这世道就是不让好人活!”
刘承宗打马两步,见这人衣袍带血,让曹耀先进去收拾战利准备拆城:“高大哥放开他吧。
这不是个好人能活下去的世道你又能如何,会不会骑马?”
高显闻言往前一推,撒开手来。
这驿卒被推了个踉跄,脾气挺大,活动脖子,白了刘承宗一眼:“嘁,真有意思,我驿卒我不会骑马?
我还会射箭会使红缨枪呢,你先别杀我,下来咱俩打一场,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一听这话,周围炮哨的战兵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哄笑。
尤其几个前几天还在张雄麾下做旗军的战兵,更是想起千户脑袋被刘承宗一刀削飞的画面。
长这么大,没见过临死前还讨顿打的。
人们脸上笑容耐人寻味,看得驿卒心里直突突。
他心说这帮人……怎么看着那么变态呢,首领要挨揍还这么开心?
“打个屁,谁有空跟你打架。”
刘承宗也乐了,在马背上微微扬头,对被战兵押出来的驿卒们道:“旱年里,三钱月银,父母妻儿都在家饿着肚子。
都是家里顶梁柱,我不杀你们。
想回家,堡里粮食能拿走多少就拿多少,我只要驴马。
有人问起,就说刘承宗把这抢了。”
说着,站时间太长了,红旗扭动身子打断他的话。
刘承宗勒着缰绳在原地缓缓兜转一圈,身体随坐骑起伏,这才再扬臂指了一圈。
“你,还有你们,会骑射的,有愿意跟我走的,保你死于非命,也包你死前爹娘吃饱娃娃不饿。”
他挥手在驿城外向里指去:“都别站着,搬粮牵马!”
前一刻还处于敌对状态的驿卒被释放,除炮哨战兵留在堡外,左右两哨再度折回堡内。
驿卒们稍有迟疑,直到有个汉子双目发红,浑身哆嗦着咬牙切齿,跪在地上朝东方磕了三个响头。
那是北京,是紫禁城的方向。
抬起头,他满面泪痕,对众人道:“我,我大没日子了,走之前我得让他吃顿饱饭,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