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在府城北门的西边,一左一右排出两个迭阵,且战且退。
饥民军排出十个大队,用来自府城县库的兵器,同样以批次突击。
当一个大队被击溃。
幸存的饥民军汉被打得哭爹喊娘满脸泪,可当他们望向河滩,没有谁会逃跑。
只是捡起兵器、抹掉血泪,寻找狮子营什长重新整队,在更加靠后的位置,准备加入下一次突击。
因为他们的父母妻儿,正手提肩扛,带粮食从河滩渡河。
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在府城内完成的交易。
所有粮食,狮子营分毫不取。
每人可指认父母、妻儿、兄弟、好友,由他们背负粮食出城后渡河进山。
余者受狮子营整编,由十名什长统率,靠县库兵器武装。
向所有阻拦他们的敌人进攻。
队伍靠后用战车与粮食堆起的土山上,刘承宗观望局势。
这支数目仅有百余的官军装备不错。
看起来是府城先前为策应李卑行动而操练的旗军。
他们结出阵形,就像座石山,任由饥民大队冲击,自巍然不动。
战斗持续到现在,十个大队已轮流冲击过两次,丢下几十个伤亡饥民在阵前。
而官军那边,除了刘承宗看见他们拖了两具尸首收入阵内,饥民再无取得其他战果。
但官军是人,人是会累的。
由人组成的阵型不可能坚如磐石。
他们吃不饱饭,已经很累了。
刘承宗向粮山下问道:“准备好没有?”
“时机已到?”
曹耀往身上套着县库得来的锁子甲,把知县那杆鸟铳递向身侧,端起一具大弩道:“早想玩玩这个了。”
从县库弄来的神臂弓。
就这玩意,杨彦昌本想卖给刘承宗,两石一具。
他们抢县库得了七具。
三个规格,最轻的九十斤、中间的一百二十斤、最重的一百五十斤。
刘承宗自粮山上跳下,也往身上穿锁子甲,同样提起弩来,奚落道:“你那力气拉得开么?”
“嘁,你能撑开,我就能撑开。”
曹耀说着,给手上包了块布踏弩上弦,憋得头面涨红:“搭上了!”
刘承宗接过布垫,也同样踏了具弩,对左右道:“西边有五六百卫军在观望,一会都别恋战,帮大队打出缺口就退。”
他们有四十余人,基本上还是夺城关与攻县衙的人手。
每人身边配俩拿盾牌短兵的囚犯,组成三人小队,作为撕开阵线的攻坚力量。
曹耀朝那边看了一眼,笑道:“三四里地,够咱打一下了,张雄来了,你不正找他呢。”
“我是找他,可我哥还没过来,那边有炮,打起来没还手之力。”
片刻,刘承宗等人都收拾好武器装备,四十余人组成单独一队,在他的率领下步入战场。
指挥十个大队依次进攻的李万庆看到这一幕,在阵后跑着鼓舞士气,向各各什长道:“三队五队八队突击,余下六队准备!”
九队尚在接敌,留下几具尸首再度退下,饥民军士们已无力再进行突击。
他们的体力比官军更差。
很快,九个大队各自散开,勉强能看出是三队人为前锋,六队掩杀的阵势。
官军也感觉到饥民准备进行决战,个个强打精神。
军阵当中的吴千总内心产生动摇。
他已经破口大骂了不知多少次,大量友军分明在侧。
只要张雄率军掩杀过来,这支由饥民组成的队伍就会立即溃败。
明明是怎么打都不会输掉的战斗。
偏偏,张雄比他还不动如山。
吴千总气得银牙咬碎,内心无比动摇,死死盯着西边城墙根避荫的那支部队。
如此军中耻辱在侧,让他率部下浴血奋战变得毫无意义。
最惨的,是他心中无比清楚,自己只剩死路一条。
打不过饥民是死,打过了饥民张雄来争抢战利他还是死。
甚至就连逃跑,就算饥民让他跑,张雄回头也会恶人先告状说他逃跑。
上次部队被流贼冲散,这次再逃跑,两罪并罚他还是个死。
“被都司派到延安府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弟兄们!”吴千总高高的顶了顶头盔眉庇,持刀喝道:“稳住阵线!”
麾下百总也下令道:“举矛!刀盾手准备!”
一排排矛阵被架好,旗军的手臂发抖,已无法稳定持握丈八长矛,矛头不停晃动。
刀盾手低伏了身子,蹲伏在矛丛之下。
有些左手握盾持刀,右手反攥仅剩的标枪。
有些已经没有标枪,只能左盾右刀,在圆盾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