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自是听出了北堂赫话中的隐含之意,也明白如今灵武城上下都有心牺牲他的利益,来维护一个稳定的局面,哪怕是表面上的稳定,来保存自己的利益。
这合理吗?
其实还挺合理的。
孟昭虽说是扬武将军,手握大军,在灵武城可以一手遮天,威福自用。
但本质上,仍是灵武城众多势力的一份子,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与破坏力,但还没有一声令下,就能号令整个灵武城的能耐。
顶天相当于一个松散联盟的盟主,甚至还不具备盟主的称呼。
眼下他的种种威望,声势,其实有五成来源于直掌六万扬武大军,三成来源于他本身北孟龙王的绝代天骄之称,另外两成,才是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与灵武城上下勾连合作的影响力。
这样的前提下,当他的利益,和灵武城利益发生剧烈冲突时,人家本能的保护自己,也是属于顺理成章之事。
他毕竟来城中时间短,有所谓根基,尚显浅薄,根本难以和灵武城所以势力集合起来的意志相对抗。
这也是他没有多年经营,耕耘,通过特殊方法,骤然登上顶峰所带来的隐患。
不过,这也仅仅是彼此立场的对立,还涉及不到苦大仇深的矛盾。
人家有人家的考量,他有自己的想法,在无法说服对方的情况下,只能看各自的手腕和能耐。
而且,也未必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思想,同一个意志,一个庞大势力内部尚且有多个派系,何况灵武城内的这些乌合之众?
若是换一个人在孟昭面前说刚刚那番话,孟昭甩都不甩,直接一杯酒就泼过去,叫对方清醒清醒,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在和谁说话。
叫他忍气吞声,吃了这个哑巴亏,想的倒挺美。
然,北堂赫到底是郡王世子,皇家血脉,身份非比寻常,不能贸然和他起龌龊,未来说不定还有借重对方的地方。
此外两人合作一段时间,彼此还算投缘,有些私交,所以才想要岔开话题,不想深入讨论这件事。
然而,北堂赫却不这么想。
他作为一个通晓政治智慧的人才,当然也清楚,一旦涉及到利益之争,都是锱铢必较的,孟昭不可能损己肥公,切割孟家的利益,来填补灵武城上下势力。
但,他也清楚,灵武城好,其实也是对孟昭好,扬武军不出事,最大的受益人,仍是孟昭,而非其他人,便又道,
“孟兄,非是我焚琴煮鹤,大煞风景,而是这次的事情,你真的要好生思量,不能意气用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你我前次相商,也都保留一致意见,灵武城不能乱,城中的邪魔道势力,你我也只是做个样子给北堂述看看,不可真的对其大规模剿杀,从而将咱们手中的武力,牵扯进和邪魔道无休止的对抗和厮杀中。
现在外部有布衣盟以及普度教两方蠢蠢欲动,尤其是普度教,前次攻击县城府衙,只怕已经是个苗头,随时可能会有战争。
于此前提之下,伱若是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与邪魔道交手中,岂不是因小失大?”
北堂赫倒是一心想着维系灵武城的稳定,毕竟他家就是大帝安插在灵武城享福的,万一城中生事,乃至被破,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们延平郡王府。
更关键的,他不希望见到大乱发生,稳定才是他,乃至皇朝大多数人所希望的。
孟昭脸上笑容收敛,沉默片刻,道,
“世子,这些天,我孟家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也是清清楚楚。
反动我门下的武士,派出杀手,刺客,袭击我名下的产业,造成利益损失也就罢了,还有多条人命在其中,这可不是我忍气吞声就能过得去的。
我孟昭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被人这么打上门来,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
还有,我手下的人也都在张眼观望,如果对死去的人无动于衷,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今后还怎么替我卖命?”
这话也是实情,一点动作都没有,孟昭也难做。
北堂赫点点头,叹气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了解,也想了个法子。
还是如先前一般,孟兄你从如今灵武城中,挑出几家,由我联名作保,说是他们对你下的手,灭了这几家。
一来,可以向外界展露肌肉,表明你的威严不容侵犯。
二来,也可以吞掉这几家的地盘,产业,稍微弥补一下自己的损失。
如此一来,里里外外都过得去,你看如何?”
孟昭眼眸微亮,晃荡着手中的酒杯,打量了眼北堂赫,是没想到对方这么黑。
从旁观者角度来说,北堂赫的这个提议,可不可行?
可行,而且对于孟昭而言,非但是一个很好的止损方式,甚至可能是一个极佳的开拓进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