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风,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冬雨。
顾北煦熬过毒蝎蛊的发作,披着衣袍下榻,心里惦记着岺儿那屋的木炭许是不够了,湿冷的天气容易引发旧伤旧疾。
结果,岺儿人不在房里,塌上整整齐齐的被褥,说明主人早就出门了。
唉媳妇会武功真不是什么好事,一会儿看不住就没了。
这大半夜的,又去哪儿踩点儿去了。
两人虽然在宣城据点住了快两个月,除了第一次岺儿出门跟他说了一声,后面就是直接神出鬼没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顾北煦不敢问,更不敢未经允许跟着去。可他心里担忧着她,便是一时一刻都煎熬如年。
城外的风雨有些大,一把纸伞根本兜不住飘洒身上的水雾,顾北煦站在光秃秃的城楼,目之所及是一片宽阔的城外土道。
他不知道岺儿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但就是想等上一等,万一呢……
冷风吹起了他的兜帽,只露出半张沉敛温润的侧脸,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寒夜,执妄地等候着那一人归。
雨势渐渐小了,天就要亮了。
一抹红色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在顾北煦的印象里,岺儿甚少穿这么艳丽鲜艳的颜色。
顾北煦撑伞跃下城楼,腾挪间几步就到了岺儿面前。
几乎是一瞬间,凌首领就眼中杀气毕露,五指屈爪电光火石间下意识地掐上了来人的脖颈。
顾北煦怕运功护体会伤到她,急忙撤去内力:“……是我!”
凌首领有些愣怔:“阿……阿煦?你怎么在这里?”
顾北煦被掐得有些喘不上气,“我……我等你,咳……”
然而凌首领可没那么好糊弄,手上加了力气,逼的他抬起头,“你敢跟踪我?”
“没,没有。”顾北煦努力吸了一口气才憋出几个字:“岺……松……松手。”
手是松开了,可惜眼前的人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倒在他身上,眼皮像是再也撑不住似得渐渐合拢。
顾北煦吓了一跳,连忙丢掉手上的纸伞将人接住,却冷不防摸了一手濡湿,定睛一看,她哪里穿的是红衣,分明是被血染透了。
“岺儿?!……”
已经被雨水浇透的衣衫湿乎乎地贴在她身上,混着红色液体勾勒出纤细薄弱的身体线条,再配上惨白瘆人的脸庞,平白叫人心里一颤。
手起袍落,顾北煦利落的用大氅将人裹紧,抱着人就飞身而去。
“岺儿?!坚持一下……”
怀里的人紧闭着眼昏迷,顾北煦简直恨不得调动所有内力,以最快的速度往城里的医馆冲去。
一大早,城里的医馆还没有开门,顾北煦哪儿管那么多,抬脚就踹门,声势浩大的颇有拆房子的架势。
大夫给诊床上的女子检查了一下,无语的告诉顾北煦,你家娘子什么伤都没有,衣服上的血可能是在别处沾染的。
这可真是关心则乱!
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脉象纷乱如沸,乱成一锅,分明是习武者走火入魔之兆。
寻常大夫可治不了这个,况且病人还一直昏睡不醒。
无法,顾北煦只得将人抱回据点小院,运内力探她气海,惊觉她丹田空涸,连一丝内力都没有……
竟是内力消耗过度,以至走火入魔昏厥。若不及时调息,轻则武功尽失,重则性命堪忧。
思及此处,顾北煦不敢再耽搁,立即扶着她坐好,以掌抵住她后心,以自身内力缓缓渡之。
日落西沉,再睁眼竟已是黄昏。
整整五个多时辰的真气输送,顾北煦已经是气息不稳,唇无血色。饶是他功力深厚,如此内力消耗过大,也有些吃不消。
凌首领陷入混沌的梦境中,意识挣扎无法苏醒,预料到的疼痛没有出现,只恍惚间觉得背后有一股子暖意融融的真气绵而散的缓缓灌入。
待到岺儿总算气脉畅通,顾北煦才收回抵在她后心的手,将人小心扶着躺好,才拉过一旁的衾被盖上。
睡着的岺儿褪去白日里的一身戾气,安静的仿若画中人,面若桃花,长睫如羽,冰肌玉骨。
顾北煦帮她换衣时才发现,此时的她身上还未曾纹上彼岸花。
到底是什么样的境遇,让她动了纹身的念头?
他记得,岺儿曾告诉过他一句话,彼岸花开后背纹,从此再无意中人。
又该是什么样的绝望,让她看破红尘,从此断情绝爱?
这口醋,从前世吃到现在,两辈子了,怎么还是释怀不了!
顾北煦突然急急咳嗽起来,气息急促,脸色煞白。
今天虚耗内力过度,毒蝎蛊等不及子时,早早便来催命了。
回到隔壁房间,顾北煦将门拴上,踉踉跄跄地走到床榻边,掀起衣袍上塌盘膝而坐,赶紧打坐调息,调动内力压制毒蛊发作。
今夜的顾北煦格外辛苦难熬,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