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妮丝并不清楚在她来到之前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过仅从这里的气氛来看,应当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贝尔萨在安格妮丝视线看过来时努力维持住正常表情,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纳撒尼尔似乎并不在意贝尔萨的表现,只是沉默着将手中的琴还给了安格妮丝。
“他认为你背叛了你们的团体。”安格妮丝接过琴说道。
纳撒尼尔点了点头。
“这是事实,”他小声说道,“而且贝尔萨总是太过冲动。”
“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安格妮丝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对纳撒尼尔的行为作出什么评价,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明天要出发离开利亚诺城,”安格妮丝将琴收起,“所以我们今天晚就需要解决一些遗留问题。”
纳撒尼尔看着安格妮丝,有些不知所措地睁大了双眼。
“明天吗”
他用近乎无法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夜晚总是寂静无声的。
但这只是现在利亚诺城的夜晚。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也许还有一些居民会留在外面,和熟识的人唠唠嗑。也许会骂骂北大陆人,又也许只是抱怨几句今天的工作。
如果是在兰萨纳城,也许会有黑帮的火拼,会有人倒在地,子弹穿过身体。也许打中了心脏,又也许只是打中臂膀。
整座城市的静默就仿佛风暴下漆黑可怖的潮水,让每个人都无法挣扎地被淹没。
纳撒尼尔并不清楚哈希姆先生口中所谓遗留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以及他为什么要带着自己来到这座墓园。
他并没有来过这座墓园,但他又莫名地感到这座墓园有些许熟悉
似乎,是贝尔萨向他描述过。
他看到了贝尔萨在描述中一带而过的墓主人的名字斯宾塞恩特略。
他踌躇了片刻,没有说话。
安格妮丝扫了他一眼,清晰地看到了纳撒尼尔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中变幻出无法忽略的、难解的困惑。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想问我为什么也认得他?不,我不认识他。”安格妮丝分辨出了纳撒尼尔的疑惑,近乎自问自答道。
“不过我知道这位斯宾塞先生是怎样人,有着怎样的欲望,期望着怎样的世界。”
安格妮丝看着这块立起来不久的墓碑,声音带着少许陷入回忆的恍惚。
“他期待着,获选赴汤蹈火者在他的胸膛啜饮红色的露水,伴他同行者能看到死亡在他的身后而生命在他的身前,而苍白寒冷的怒火将从太阳到太阳之间燃烧,直至透明的冠冕踏过金红的地毯。”
“非常感谢您对斯宾塞的评价。”
女人带着少许嘶哑的声音在安格妮丝身后不远处响起。
“不,这并不是我的评价,而是来自他欲望本身的评价。”安格妮丝说道。
她转过身,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位曾在埃尔斯米尔港见过的“蓝山花”女士。
“是吗?”女人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那么就感谢您愿意来看一眼斯宾塞吧。”
安格妮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女人。
对方身仍带着那种似乎与尸体或怨灵打过较多交道而携有的阴冷气息,但与深黯皮肤相映衬的蓝到近乎发紫的眸子看起来却仿佛春夏时那漫山的蓝山花。
那双眸子似乎比次时多了些什么东西。
“他们总是愿意将许多东西完全归咎于自己,毫不在意即将无可逆转来到他们身的终局,所以我才会毫不在意地背离他们。”她走到墓前,带着少许嗤笑的意味说道。
“那么你愿意承接下斯宾塞先生的欲望吗?”安格妮丝并不在女人的言论,只是认真地问道,“神秘学意义的,并非世俗意义的。”
女人意味难明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安格妮丝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许久,女人才出声,带着少许不甘的意味。
“真是可笑啊,”她说道,“我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
她看向安格妮丝,面色复杂,眼中却不带丝毫犹豫。
“请给予我吧。”她用带着少许嘶哑的声音轻声道。
有着鲜血般色彩的种子出现在安格妮丝的手中,一点点向着女人飘去。似乎有着丝丝缕缕灰黑色的雾气浮现,一点点凝固成薄纱。
安格妮丝视线有些恍惚,但仍然看到了那有着鲜血般色彩的种子在女人的灵体中飞快抽条生长,杂乱的枝条捆缚住整个灵体,将女人整个淹没。
“现在,你是这份欲望的囚徒了。”安格妮丝近乎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