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会死。”
安格妮丝注视着老人粗粝的手,轻声安慰道。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扯着安格妮丝湿透的破烂衣襟,试图用衰弱的力气将安格妮丝拉起来。
安格妮丝没有反抗,顺着老人几近于无的力量,不太协调地站起了身。
雨水顺着安格妮丝的皮肤流下,滴落成线,在地面的水流点出一点点涟漪。
安格妮丝跟着老人蹒跚的脚步,走进了屋里。
屋里和外面没有多大的差别,甚至更闷一点。
地面被渗进的水泡成了泥潭,老人仅有的东西仿佛垃圾一般被堆在唯一的木桌。
木桌的腿满是深色的湿痕,深褐色的扇状子实体在那里层叠生长。
老人从那堆东西里翻出一张灰白的布,安格妮丝伸手接过。
入手微微有些黏腻潮湿,但至少比她现在身的破布干许多。
“应该给你一件干衣服,”老人语气微微有些遗憾,“但现在我就只剩下身的这件了。”
安格妮丝沉默地蹲下,僵硬而缓慢地擦去顺着皮肤流下的雨水,很快,这块布和她的身体一样彻底湿透。
老人捧了一个破了个角的陶碗过来,里面是一块腌肉。
“吃点东西。”她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期待,柔和地说道。
安格妮丝伸手接过,碗里的腌肉带着少许的白点,酸败的味道隐隐约约,丝丝缕缕。
“这是我从一个死掉的鲁恩士兵身摸出来的。”老人有些高兴地说道。
“我当时很高兴,想着我在快死的时候能够吃到它,真是神明额外的眷顾。”
老人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说着说着语气却带了少许的自嘲。
“然后我咬了一口,才知道,我已经咬不动它了。”
安格妮丝安静地听着老人讲着,沉默了许久,将陶碗推回了老人怀里。
“我不吃,你吃,吃了它活下去。”老人愣了一下,语气低沉。
安格妮丝有些复杂地看着她,最后只是轻声说道:“我吃不了它。”
“怎么就吃不了呢”老人捧着碗的手颤抖着,仿佛随时会将碗丢下去,嘴里嘟囔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安格妮丝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了老人捧着碗的手,隐隐的温热透过皮肤几乎传来。
老人呆呆愣愣地看着安格妮丝,忽的落下泪来,放下碗,颤抖地抬起手,想要抚安格妮丝的头顶,又最终放了下来。
“我有好几个孩子,”她轻声说道,“活下来了两个,不过最后还是死了。”
“小的那个死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那个时候大概十七八岁吧,闹了饥荒。”
“真饿啊,那个时候,”她目光沉沉地望着房间漆黑的角落,“他忍不住,跑出去想从弗萨克人的庄园里偷点吃的,被抓住了。”
“他们打了他一顿,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只剩下半口气。”
老人的声音颤抖着。
“他说,妈妈,吃了我吧。”
老人停下了话语,闭了嘴,身体微微颤抖着。
许久,她才继续开口。
“大的那个在反抗军路过的时候跟着走了,没再回来,大概也死掉了。”
她只说了一句就停了下来,只是看着安格妮丝。
“你也是反抗军吧。”她忽的说道。
安格妮丝没有回答,但老人毫不在意。
“我不知道在打什么,为什么打”她轻声说道,“死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年轻了。”
老人看着安格妮丝,眼底有着泪花闪烁。
“我大概活不过这场雨,但你这样年轻,得活着。”
老人伸手抓起碗里的腌肉,将腌肉的边角塞到嘴里,干瘪的嘴唇颤抖着,用力地嘬着。
她不知尝到了什么,松开了嘴里的腌肉,有些呆愣。
“原来已经坏了”她低声嘟囔道。
“我们找个锅煮煮就好了。”安格妮丝接过老人手里的肉,轻声安慰道。
她站起身,却被老人拉住。
“你别哄我,”老人笑着说道,她伸手将安格妮丝手里的肉丢回碗里,“陪我坐着吧。”
屋外的雨帘沙沙作响,安格妮丝和老人一起坐在屋里的泥潭里,没有说话。
“以后会变好吗?”老人突然出声问道。
安格妮丝沉默着,许久才点了点头。
“会好的,”她先是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一定会好的。”
会住在坚固而舒适的房子里,会吃饱饭。
离开家的人,终会带着笑容回来。
安格妮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