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最后从房间里出来时,整张脸都是青白的。
他走到廊下,一阵风吹来,他忽然便是一个踉跄。他的近侍文春福从外面奔进来,连忙打开怀里抱着的一件斗篷给齐王披上。
齐王伸手,自己拢了拢斗篷。
他拇指拈着中指,小指微翘,一边皱眉道:“外祖父来信了?”
文春福低声道:“殿下,太师传信说,雪虽已下,但殿下不必急于动作,静候便好。”
齐王应一声,笼着斗篷缓步往外间风雪中走。
雪已经下得有两三寸厚了,他走在雪中,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嘎吱的踩雪声。
夜色很浓,反射着雪的白光,映着他的身影格外有几分清瘦秀丽。
文春福在后方看着,恍惚了一瞬间,有那么一刻竟然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齐王,而是闺阁中袅娜的少女。
文春福悚然一惊,连忙眨眨眼,再定睛看去,只见那雪中的人虽然清瘦,却又格外有一种威仪贵气,当下暗啐自己一声,拔腿就赶紧追上去。
齐王说:“通知孟秀海,去含冰殿……不,不能让孟秀海去,让庞三去……”
他压低了声音,忽然转头,对着某片黑夜出打了几个手势。
接着,齐王就让文春福备一些上好的炭火和皮毛衣裳给齐王妃送过去,说:“明早送去,再问问王妃,看是否需要挑几件好皮子,送给岳父岳母?”
齐王妃出身剑南关氏,关氏也是传承悠久的大族,但如今入仕的人并不太多,仅有的几个还大多都外任在各地方,唯有齐王妃的父亲关士颐留京做了京官。
关士颐如今任职御史中丞,是御史台的副职长官,正四品,勉勉强强够得上一个中高级官员的品级。
这种品级,在遍地权贵的西京,说实话,是有些不够看的。
就算加上他背后的整个关家,都还是显得气弱。
当初要不是发生了一些事,齐王根本就不可能娶关氏为正妃。也是为此,齐王一直意难平。
他们的夫妻关系也因此而十分冷淡,齐王更是一直心系江元芷。
这还是首次,齐王主动吩咐人送东西给齐王妃呢。这很不寻常呀!
文春福顿时心中一凛,连忙应诺。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国子监,秀园玉字号房中,
江琬和秦夙又说了一阵话,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秦夙很有些不舍,临别前依依道:“琬琬,何时你我大婚,使我能时时日日与你相伴?”
江琬:“……啊?”
愣了一下之后,她笑了:“要与我大婚?好九郎,这你就得去问你那未来岳父啦。看他什么时候能心甘情愿嫁女儿?”
她俏皮地对秦夙眨眼。
秦夙脑海中却瞬间冒出了清平伯的黑脸,然后他就:“……”立刻腰背一挺,打起了精神。
江琬噗嗤一笑,又取出一把纸鹤传音符并几张三清护体符给秦夙。
并告诉他道:“这三清护体符虽不见得对你有用处,但你带几张在身上也无妨,权当做个保险啦。这个纸鹤传音符呢,我已经在上面留下了真气种子,你输入真气以后,纸鹤便会直接飞来寻我。”
纸鹤传音符神奇有趣,秦夙立即接过,倒是十分欣喜:“如此说来,琬琬,往后我随时能与你传音?”
江琬道:“别传太着急的话,这纸鹤飞行速度只怕不是很快,此外还有些脆弱,很容易被截。虽然说如果真气不合,纸鹤就算被别人截走也会自燃,但总归不是很安全。”
即便如此,这东西也算得上是非常有用了。
就算江琬说它不够安全,但实际上,光只凭它能自燃这一点,就胜过世上许多传讯方式。
江琬还略有些不满道:“也是我功力不足,不然这纸鹤飞行速度倘使能快若浮光,又哪里还用得着害怕被人截?”
秦夙夸江琬:“琬琬你太过自谦了,照我看来,你的符法已经是天下少有之精妙,实在不必如此要求过高。”
嘿,果然不愧是江琬吹。
很好,秦九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了。
江琬被他夸得喜滋滋的,没忍住又抱了抱他。秦夙这下哪里还舍得走?忙又回抱住江琬。
两人站在窗边依依不舍地拥抱了一阵,彼此紧贴着,听着对方咚咚的心跳声,仿佛能感受到某种情绪的涌动,可同时,他们又都是克制的。
窗外,雪声簌簌,不显嘈杂,却反而更见静谧。
直到远远地,玄武大街上隐约似有更声传来,秦夙才终于放开江琬。
不论怎样拖延,分别的时候总要到来。
好在秦夙一身神功,天下间能拦得住他的地方不多,只要他想,要来见江琬也并不难。
因此两人虽有不舍,倒也并无太多分别的伤感。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