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全灌算是宦官里的另一派了。
这么多年来,宦官就没有铁板一块过。总是分为两派乃至更多,这是制度决定的,也是皇帝愿意看到的。
但悲剧的是,宦官的抱团意识也很强,就和如今各藩镇的底层武夫一样。在控制皇帝,操纵朝政,打击文官制将方面高度统一。
骆全灌与西门重遂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既表示顺服,同时也保持着独立性,自成一派,牢牢掌握着神策右军。
邵树德对这个人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被西门重遂压制,有什么不好干的活计都让此人出面。比如上次东行,授予郝振威镇国军节度使旌节之事,就是骆全灌出面的。
这事,骆全灌弄得有些灰头土脸,因为郝振威没两天就变成了叛将。另外,很多人都知道邵树德志在同华二州,你还巴巴地跑去授予郝振威旌节,换个脾气不好的武夫,说不定就被迁怒杀掉了。
“骆宫监来访,奉何人之命?”邵树德坐于胡床之上,问道。
裴氏陪坐一旁。
外头虽然下着小雪,但房内温暖如春,她上身穿的是半臂,凝霜皓腕全露在外边。胸口是袒领设计,高高撑起。前胸系有蝴蝶结,锦丝系带不知道谁系的,略显凌乱。
半臂下摆束于裙内,腰间收得很窄。裙裾曳地,几可扫落梅。
胡床靠背上还有条薄纱披帛,被团成一团,很显然是胡乱扔在那里的。
典型的世命妇宫廷贵女装束。
裴氏下意识侧过脸,不想让骆全灌认出。但骆全灌仿佛没注意到她这个人,裴氏悄悄松了口气。
“自是奉圣人之命而来。”骆全灌答道。
听到“圣人”二字,裴氏呼吸一窒。她鬼使神差地整了整衣领、蝴蝶结,将略微泛红的肌肤遮住。
“圣人又有何事?”邵树德这话有些跋扈,就像问皇帝你找我有事吗,没事别烦我。
骆全灌低眉顺眼道:“圣人于禁中,仍忧心朔方将士衣食。尝谓左右,天寒地冻,勤王之师或将返归本镇,有司可送酒肉若干,若冬衣不足,亦给之,莫让将士们有怨言,道朝廷不体恤。”
“圣人倒是慷慨。”邵树德靠在胡床上,左手放在裴氏柔软的腰肢上,把正想往旁边挪的娇躯搂了过来,笑道:“冬至、正朝两节将至,圣人可有赏赐发下?”
这话在骆全灌的意料之中,也在圣人和百官的预料之中。不出点血,是别想让朔方军走了。
“十万缗钱、十万匹绢。”骆全灌很干脆地回道。
“二十万缗钱、三十万匹绢。”邵树德毫不客气地还价:“神策军原本有五六万人,赏赐三倍于外藩镇兵,今只有两万,圣人难道给不起吗?便是圣人给不起,有司诸库难道没有钱帛?”
“新年将至,南衙北司逾万官吏皆翘首以盼。西门宫监进言,多事之秋,宜多发赏赐,安定人心,圣人许之……”骆全灌道。
“骆宫监,二十万缗钱、三十万匹绢,若给不起,将士们闹腾起来,我可管不了。建中年间浐水兵变,平叛大军成了叛军,我以为朝廷已引以为戒。而今善财难舍,徒令一心报国的将士们失望。你请回吧,我会在长安待到元日以后,赏赐分两次发下,一次冬至、一次正旦。若无,后果自知之。”
骆全灌面有讪讪之色。
不过正月走,似乎也在底线之内,可以接受。
“还有一事,灵武郡王或感兴趣。”骆全灌又说道。
“讲。”
“宣武节度使朱全忠上表为张濬诉冤,朝廷不得已,诏其而还。濬已自绣州归京。”
“张濬与朱全忠竟有联系?”邵树德奇道。
更奇怪的是,张濬为何不找我?难道此人真的是忠臣?一心为朝廷考虑,对朔方镇抱有敌意?
“这个某亦不知。濬素与克用不和,结仇甚深,灵武郡王与陇西郡王乃义认兄弟,张濬仓皇之间,也只能找全忠帮忙了。”
“张濬竟还能入朝?”
骆全灌笑了笑,道:“得罪了北司,如何能让他回来?说不得还得打发出去。”
“往何处?”
“荆南、鄂岳两镇,可择其一令其出镇。”
这招够狠!
荆南节度使目前是李侃兼着,朝廷想授予张濬,李侃不一定会奉诏。
鄂岳便是武昌军。杜洪是伶人出身,可谓低贱至极,没有任何家世依凭,但能在几年间当上一镇节度使,显然是有本事的。朝廷想换掉他,逼急了直接投靠朱全忠了。
“如此甚好。”邵树德点了点头,道:“某知晓了。全忠狼子野心,非贤良也,若有可能,朝廷可下诏讨伐。某愿联络义兄,一同出兵。听闻魏博罗弘信屡受全忠欺凌,心中不忿。朱瑄、朱瑾、时溥三人,更是视全忠为仇雠,天子下诏,便已有六镇兵马可讨全忠。便是淮南孙儒,某亦可遣人联络一二,或可出兵。”
骆全灌无奈。
灵武郡王最近不遗余力地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