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种了“草”。谢瞳也不认识那是什么草,只知道是给牲畜吃的。
牲畜栏就建在农田边上,用低矮的栅栏围住,里面养了二十头牛。
这会正值申时,家家户户打开了牛栏的木门。不用他们驱赶,一头又一头的牛慢悠悠地踱进“草”田里,大吃大嚼起来。
有的还一边吃一边拉,吃得很欢快,拉得也很欢快。
牛粪,谢瞳还是知道的,颇具价值。吴兴郡王在河南办马政,牧场里产出的马粪,素来是牧监大小官员们的大进项,以至被人讥笑为“吃粪”。不过挣钱嘛,不寒碜。
谢瞳示意了一下,正在路口售卖货物的谢彦章会意,拉着一位农户问道:“敢问这田里的草是何物?”
“大宛苜蓿。”农户一边挑拣绢帛,一边说道:“这草好,一年长三次,得有几千斤吧。也是奇了怪了,出这么多草,这地也不贫,两年后种麦子,一亩地收两斛多。”
“两斛?”谢瞳听了有些吃惊,问道:“当真能收这么多?”
“龙兴寺庄户这两年都收两斛三四斗,收完麦子再种点杂粮,还能收不少。咱们第一年种,三年后收成如何未知,但应差不了。”农户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是何道理?”谢瞳有些不淡定,追问道。
“看见那些粪了么?”农户终于抬起了头,说道:“二十头牛的粪,如果堆一堆,再弄到田里,这地能不肥么?”
谢瞳有些了然,但又觉得不止于此,多半还有别的原因。
“这是哪位大才想出来的法子?”
“自然是灵武郡王。”农户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了一些表情,只听他说道:“俺们庄户人家,就指着土里饱食。灵武郡王得神人天授,想出了这个法子,只要有效,俺们恨不得给他立生祠。”
神人天授,当然是扯淡的。这法子也不是邵树德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后世欧洲1618世纪农业革命时期厚积薄发的产物。
凭借此法,西欧地区的农业产量在百余年间涨了三倍,奥秘就在于连续两年的休耕及豆科作物从大气中固氮,给土壤额外增加了氮元素。同时通过牛粪,将农作物生长时吸收的营养物质,又返回了相当部分回田里。
而且这休耕,还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休耕,事实上通过种豆子及苜蓿,可以额外获得收成,同时土壤又增加了氮元素,可谓一箭双雕。
另外,轮作不同农作物,还可以减少病虫害,进一步提高产量。农民也可以根据各种农产品的价格,合理调整不同农作物的种植比例,而不是单一的粮食,有点面向市场的商品农业的味道了。
最后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遇到灾害时,混合经营的农业方式有更强的抵御能力。
“六十亩地,粮豆收成不比全种种粟麦少,还有肉、奶产出”农户走后,谢瞳嘴里念念有词。
河南、河北两道,地里几乎全种的粟麦,年年种,一刻不停歇。地越种越贫,能维持亩产一斛,已是大为不易。灵夏之地,风俗竟然如此不同!
“谢使君,若此事为真,可否在淮西试试?”谢彦章走了过来,问道。
“怕是不行。一个村子,都找不出几头耕牛。吴兴郡王还在为筹措官牛放贷烦心,不可能做到灵夏这般地步的。”谢瞳摇了摇头,说道。
两人说话间,村子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原来是一户人家要杀牛了。据说从草原上买过来时便是老牛,已经到大限了。
谢瞳听了想笑,不过想想又正常,人有大限,牛自然也有大限。
“走吧,去看看。”谢瞳拉着谢彦章拐上了一条土路,朝村子走去。
土路左边是一片牛栏。这家人似乎比较讲究,把地里的苜蓿割回来喂牛。牛一边嚼吃着,一边用无辜的眼睛看着二谢。
右边亦有一户人家,在向邻人打听有没有芜菁种子。芜菁冬天仍能缓慢生长,收完杂粮后种下,可缓解牛羊饲料不足的窘境。
“灵州农人,倒是把地利用到了极致。”谢瞳暗想。
两人很快走到了村子中间,才观看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远处突然有人大喊一声:“灵武郡王班师矣!”
呼啦啦一阵风,围在杀牛现场的孩童们全往路口跑。他们有的手里还抓着奶酪,长得跟小牛犊子一般,纷纷涌到路口看过路的大军。
谢瞳、谢彦章二人也转身望去。只见远方的天边,大队骑卒在前头开路,后方旌旗遍野,刀枪如林。
“这是天柱军!”一个小孩子说道。
“胡说,此乃义从军!”另一位稍大些的孩子说道。
“义从军不都是党项人么?为何不髡发?”前一个小孩子杠上了。
“党项军士亦是要蓄发的,你不懂。”大孩子不屑道,随后,又转过头去看那些越来越近的骑卒,眼神专注,表情羡慕无比。
再大上几岁,便去募个衙军